上次在《新・寶島少年?》時期專訪芒果醬 Mango Jump,對我來說彷彿是昨日才發生的事,彼時他們剛完售台北 Legacy,迫不及待想將自己充滿熱血和夢想的音樂介紹給全世界。時隔僅一年多,他們就帶著完售 Zepp New Taipei 的好成績和新專輯《心跳保衛戰》,再度勇闖辦公室,其人氣與成長速度令人刮目相看,透過這段時間無數場音樂祭和專場的演出,他們已然證明自己正踏實走在通往夢想的道路上。
值得嘉許的是,這次沒有人重演上回的大遲到烏龍,所有成員整齊劃一地現身,不過互相吐槽的歡樂氣氛依舊,我卻樂見其成,畢竟藉由每次團員的彼此拆台,都能激出誠實到讓人意想不到的答覆。
回顧上次訪談,主唱郭佐治在最後曾提到新專輯的歌已經寫完,正如一路支持他們的歌迷所期待的,《心跳保衛戰》承襲芒果醬一直以來的調性,兼具無厘頭和真誠、歡笑和淚水,但相較《新・寶島少年?》,卻也稍稍褪去了青澀,多了幾分年長後的體悟。
一年半後的進化是——?
在《心跳保衛戰》中,芒果醬鋪陳了一個帶有蒸汽龐克色彩的世界觀,在史前的某座空島上,有個已經被毀滅的古文明,四位團員為了抵禦外敵組成一個小戰隊,守護名為「心跳」的重要能源。然而據團員所述,專輯在定名《心跳保衛戰》前,他們可是想了一堆中二到被狂打槍的名字,郭佐治原本甚至想叫「增援++」:「就是你快 G 掉了,需要增援。幹我覺得超屌的!」
吉他手蔡有倫解釋:「一開始其實『攻略』和『圖鑑』這兩個名詞我們滿喜歡的,但後來想不到好的,最後『心跳保衛戰』算是一出來就很中大家想像的感覺。」
談到這一年多以來的進化和改變,莫名笑成一團的四人倒是意見一致:「最直接的就是——封面!」,令我哭笑不得。玩笑過後,經過認真思索,郭佐治認為第一張專輯更接近大學快畢業、有點迷惘的年輕人;到這張專輯,則更像是剛出社會、遇到一些挫折的新鮮人。
而越唱越大場的演出,對主唱來說確實是場考驗,為此郭佐治特別向甜約翰的主唱浚瑋討教,加強自己唱歌的續航力,在這次 Zepp 的演唱會也學著控制自己唱歌的力道。像是為了證實佐治的進步,蔡有倫分享:「我媽跟我姨丈分別跟我說:『佐治好像越來越會唱喔!』」郭佐治開心不到半分鐘,有倫卻緊接著補刀:「然後他們兩個也各自跟我說:『佐治變胖了。』」惹得佐治直呼:「不用再強調了!我知道!」
除了郭佐治,其他人也都持續精進自身實力,鼓手黃聖智之前會找冰球樂團的鼓手士捷上課、貝斯手李皝達學會運用更豐富的音色,蔡有倫也舉例:「像〈陳小魚 aka 你的心我的心〉是我那時候能做到的,但是離理想好像還有一段距離 ,那現在這首〈心臟〉就更接近我想要做到的樣子,多少有進步。」
不過原先預計 11 月初就要發行的專輯,卻一路延到年底,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上次訪談說的「全部歌都寫完」其實是佐治的誇下海口。從佐治的詞曲創作,到整首歌的段落設計和編曲,都讓他們煞費苦心。按照佐治的創作習慣,之前若遇到瓶頸,可能就會先暫時放到一邊,但這次迫於時間壓力,他形容自己後期就像上班族,整日枯坐在書桌前也得絞盡腦汁繼續寫歌。
〈我不想工作 aka 我會中樂透〉=我不想再寫了
延續上一張《新・寶島少年?》的專輯 intro,從「This Summer!」到「This Winter!」,《心跳保衛戰》一樣有個做成電影預告的 intro,只不過不只季節不同,連音效也豐富了許多,帶入感十足,宛若戰爭開打的前夕。芒果醬去年(2023)曾到高雄進行「特訓」,一口氣在高雄駁二的小庫演了 8 場,當時這個 intro 已經初具雛形,正是那 8 場演出開場時播放的 backing。
「因為第一張做完覺得很好玩,想要做個進化版。」郭佐治笑道。
至於上回訪談時就已確定寫好的〈飛吧萊特〉,雖然目前沒能如願做出佐治之前提過的「飛行裝置」,但他們在給樂音樂的夥伴湘妮仍做了一對超大翅膀,讓佐治之前在搖滾台中表演時可以穿上過過癮。
佐治受到萊特兄弟努力不懈發明飛機的故事感動,寫下了〈飛吧萊特〉,歌曲中間穿插的英文片段則是出自李皝達的主意:「那時候我想說,歌曲那段好像很適合加一個默片感覺的東西,就是那種很舊的廣播電台的聲音。」佐治進而找到這段報導萊特兄弟在 1903 年 12 月 17 日首次試飛成功的音檔,讓這首勵志歌曲更具真實感。
相較於早早完成的〈飛吧萊特〉,〈我不想工作 aka 我會中樂透〉這首光歌名就令人嘴角失守的歌曲反而得來不易。作為專輯裡最後一首填詞的歌,郭佐治最初寫的版本名為「心悸大隊長」,與現在的樣貌全然不同:「我寫第一版的歌詞,原本覺得太棒了給他們聽,結果我記得好像是蔡有倫先吧,他就很委婉地想跟我說(不夠好)。」蔡有倫補充:「其實我當時覺得 OK,但是我最大的感覺是它不會是一首大家會愛聽的歌,就會是一首蠻個人的歌。」
總之,在「心悸大隊長」被否決後,由於時間緊迫,郭佐治就此進入「上班族」模式,認命地打掉重練,卻也因此得以將當時苦悶的心情轉化為靈感,融入歌曲中:「後來改了這版大家都蠻喜歡的,可能有一部分我的心聲,我真的不想再寫了。」
〈我不想工作 aka 我會中樂透〉在唱出廣大社畜的心聲之餘,也徹底發揮苦中作樂的精神,在歌曲中後段搞怪的「開獎時間」所開出的數字都暗藏彩蛋,包括團員們的生日、芒果醬的成軍日、兩張專輯的發片日等等,最後的數字更埋梗當時尚未正式公布的專場日期。在芒果醬的歌迷群組裡,鐵粉們熱衷於破解這一串數字間的玄機,四人看在眼裡不僅開心,更必須忍住想解答的衝動。
其實在商演量足以支撐芒果醬成為全職音樂人之前,他們也都多少有過賣命工作到身心俱疲的經驗,也使得〈我不想工作 aka 我會中樂透〉說服力滿滿。先前在早餐店打工的黃聖智經常遇到奧客,快人快語的他還因此常被客訴:「有一個阿姨來問我說:『為什麼你們的蘿蔔糕比較貴啊?』我說:『那你可以去別間買。』」
回憶起為了繼續玩團打工度日的階段,蔡有倫感嘆:「就覺得很累很累吧,當時又想要搞樂團,又不想放棄,又覺得沒有未來。」
中二男孩悲傷的另一面
那個曾經半是胡鬧地高唱「我想要跟你分手!抱歉!」的芒果醬,如今也難得誠懇地唱出〈我喜歡你〉,不變的是那份直球出擊的勇氣。聽來真摯的告白之曲,原來竟是寫給他們公司樓下飲料店「老賴紅茶」的美女店員,黃聖智透露:「這首歌原本就叫『老賴』。」
談起心中的女神,當下正在吃東西的佐治甚至一度激動到噴飯。可惜追問之下才知道,美女店員辭職了、那間「老賴紅茶」歇業了,這位店員大概也無從得知有這樣一首為她而寫的歌。蔡有倫直言:「這首歌就是把最單純、最直接、最純粹的這些情感倒出來,我覺得它是最渾然天成的一首歌。」
〈我喜歡你〉是男孩們深藏的悸動,而專輯中的〈孤單滷三塊〉、〈再見電影院〉等較抒情的曲目,也都更加貼近內心難以言明的傷懷,佐治自剖:「我剛剛回頭看這些,發現這張專輯確實很悲傷,就還是有遇到滿多很沉重的事情吧。」然而低迷的氛圍沒持續多久,就被蔡有倫的搶白打斷:「〈孤單滷三塊〉我知道,因為他很常偷偷放生我們,自己一個人去吃滷三塊。」黃聖智也立刻附和:「他自己造成的。」
郭佐治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偶爾心情不好又不想找大家,就自己去吃,然後就覺得心情更不好。」
就連歡快緊湊、以手機遊戲「跑跑卡丁車」為主題的〈停下來〉,也都是對現狀感到不安的投射。早期完成這首歌曲的 demo 時,團員們正沉迷於手遊「跑跑卡丁車」,甚至為此舉辦「芒果盃跑跑卡丁車大賽」,還吸引職業選手參賽。
不過〈停下來〉的正式版本從詞曲到編曲,比起原版又改良不少。「又加了很多後來的心情進去,前面原本是講賽車電玩,後來其實變成一種生活的狀態吧。有時候我們一直加速追趕很多事情,會覺得整個失去控制、很累。」正值樂團的上升期,挑戰接踵而來,郭佐治指出,衝得太快難免就會遇到迷失方向的時候。
比起網路輿論 更在意歌迷心情
在我看來,車速過快的芒果醬根本停不下來,就這樣一路衝上 Zepp 的舞台。首次在 Zepp 舉辦演唱會《心跳保衛戰<3 你的心我的心》就完售,還找來雙人漫才組合「達康.come」,連嘉賓人選都不按牌理出牌。團員們表示,當初對嘉賓的終極想像就是要找「大家意想不到的人」,剛好林易祺(Vast&Hazy 吉他手、給樂音樂負責人)又很喜歡看漫才演出。
易祺的出謀劃策不止於此,佐治回憶起演唱會開始前,所有人齊聚後台一同加油打氣,結果被易祺嫌「太小聲了沒氣勢」。大聲喊完第二遍後,聽到外頭傳來觀眾回應的尖叫聲,才明白易祺的別有用心,不過佐治也因此開玩笑道:「以後(加油聲)應該直接用放的。」
團員們一致認為 Zepp 演唱會上歌迷的反應格外熱烈,為了回報一路相挺的歌迷,黃聖智當時還特地準備講稿,掏心掏肺的發言,離了演唱會現場卻不好意思再重現,只好由郭佐治轉述:「他講的大意就是希望觀眾不要再看網路的輿論,之前看別人罵我們或怎樣,我們會滿在意的,但我們現在算是慢慢習慣。我們自己沒有被影響,可是他們(歌迷)可能會被影響,比起那些聲音,我們更在意的是台下的他們。」
李皝達忍不住調侃黃聖智:「這種話你還要再講兩次(指台中場與高雄場)。」卻慘遭黃聖智無情拒絕,眾人聽了跟著起鬨:「他們花一樣的錢欸,為什麼他們只能得到普通的 talking!」
面對網路上長久以來的負面聲音,團員們也如同他們所說的逐漸無感。「我曾經有段時間很想認真地了解他們,看是哪裡寫不好或怎樣。如果他有提出有建設性的建議的話,對我來說是件好事,我可以成長,但有些內容我會覺得他根本也沒有很理解我要表達的事情。」郭佐治無奈苦笑:「我們的價值觀和生活圈差太遠了,所以他們不理解我我也沒辦法。」
最常在網路上正面回應負評的黃聖智也補充:「就角度不同,我們現在就是要這樣子,然後他們就會覺得我們很世俗,只想要錢。」
在 Zepp 演唱會當天,芒果醬同步拍攝了〈再見電影院〉的 Live 版 MV,另外〈我不想工作 aka 我會中樂透〉的 IG 濾鏡也在日前上架。
光看四人在公園嘻笑打鬧、互偷彼此鞋子等搞笑行徑,若非他們在訪談中親口提及,完全無法想像這群人已經年近三十了。我想在明知會被潑冷水的同時,還要持續燃燒熱血、引爆歡笑,終究是需要一點不過份的幼稚作為燃料的。這一支小小戰隊宣誓要保衛的心跳,既是每個歌迷無悔追隨的真心,也是他們自己朝著目標越發堅定的決心,只要心跳一天不停,他們就會繼續唱著最真的歌,作著最傻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