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撰稿／關俊行、編譯／ectb officail 李鑫
由吉他手 Bibo、主唱小四和鍵盤手咨咨組成的獨立樂團四枝筆，在解封後終於公開睽違已久的日本巡演行程，九月將與來自韓國首爾、擅長鋼琴的獨立創作歌手 Kimpomme 一起巡迴，帶著他們最新發行的作品，踏上與自己家鄉相近卻相異的國度。
出發前，二度與不同國度音樂藝術家同行的四枝筆，在初次巡演會議後，便與 Kimpomme 萌生出深入合作的想法，甚至因為彼此音樂中的「季節性」進而共同催生結合雙方特色的〈Another Season〉，以遠端合作的方式完成作品的錄製與 PV。
這一切的起點，正是發行過這兩組藝人的日本微型獨立唱片廠牌「fastcut records」主理人森川直樹，連同這次日本巡迴也是由該廠牌策劃製作。出發前夕，主理人森川先生與四枝筆、Kimpomme 接受了訪問，深入分享彼此相遇的過程，以及這次兩組藝人合作的火花與亮點。
一切因 fastcut records 而起
Q：fastcut records 於 2014 年首次發行了四枝筆的作品，你們是如何相遇的？森川先生當時就注意到日本之外的亞洲音樂了嗎？
森川：那時已經有很多引人注目的亞洲獨立樂團出現，我們首次發行的是來自日本的樂團 Wallflower。後來，當 Wallflower 與台灣獨立樂團 Manic Sheep 合作時，我們才開始逐漸了解台灣和其他亞洲現代音樂場景的情況。
而我第一次注意到四枝筆是在 YouTube 上看到了他們的歌曲〈明天的自己〉的街頭原聲演奏影片。這種以簡單的和弦進行為基礎的有機演奏，雖然風格不同，卻給我帶來了類似於首次聽到 Primal Scream 的〈Movin’ On Up〉時的震撼。於是我們馬上找到他們在網路上的聯繫方式開始聯繫，後來就決定在 2014 年發行匯總了他們早期 EP 的日本精選專輯《One Day》。
咨咨：那時我們還是大學生，只要有演出的機會我們就會去表演，沒有考慮太多未來的事情，當直樹聯絡我們時，我們很難相信會有來自日本的邀請，一開始有點懷疑（笑）。當時並沒有考慮在日本多發展，與直樹合作後，才開始延續更多和日本的緣分！
Q：和 Kimpomme 的合作也是因為在網上聽到她的歌曲嗎？
森川：是的，最近我經常在 Apple Music 等串流播放清單上發現新音樂，因此知道了 Kimpomme，然後又去找了有關她的樂團 Ravie Nuage 的資訊，從那裡我發現她由樂團轉變為獨立歌手，並改以靜謐的音樂創作為主。我覺得這種音樂人的經歷很有趣，於是我就馬上與她聯絡了。
Q：Kimpomme 收到森川的聯絡時，也感到驚訝嗎？
Kimpomme：當然非常驚訝（笑）。
森川：由於 Kimpomme 給人的感覺有點敏感，像是什麼小動物一樣，所以我採取了一種步步為營策略謹慎以對（笑）。
於世界舞台交會的音樂旅程
Q：四枝筆的音樂風格讓人聯想到 Kings of Convenience、The Bird and The Bee 等流行民謠、Indie Pop 的西方音樂的特質。實際上，你們都喜歡聽哪些音樂呢？
Bibo：這兩支樂團都是我所喜歡的。我自認受到西方的民謠音樂影響至深，例如 Lucy Rose、Bon Iver、Of Monsters and Men、Angus & Julia Stone、Iron & Wine 等音樂人，日本當地我則非常喜歡 Clammbon 和 Roth Bart Baron，也很喜歡曾我部恵一的作品。
小四：我的音樂喜好會隨著時間改變，可是一旦喜歡上某個作品，我就會沉浸其中一段時間，像是你所提到的兩組樂團我都曾經狂熱地重複聆聽過呢！我也喜歡 miaou、Cornelius、Shugo Tokumaru，我最近還迷上了 STUTS。我也很喜歡 Sufjan Stevens、Little Joy、Feist、The xx 等西方的民謠和電子音樂，而台灣的陳綺貞、戴佩妮、何欣穗、張震嶽、周杰倫、魏如萱等創作歌手也影響我非常多。
咨咨：我喜歡酷帥、率性的女性，例如 Tizzy Bac 主唱兼鍵盤惠婷、陳珊妮，國外還有 Billie Eilish、Taylor Swift 以及宇多田光等，她們都是我在不同時期瘋狂著迷的人。我特別喜歡默默專注於某一件事努力做到完美、閃閃發亮的人！還有 Easy Shen 也是我非常喜歡的音樂人，還是我的恩師，我跟他學習一段時間的爵士鋼琴，除了音樂也給我很多人生上的建議，舒米恩 Suming 和以莉・高露也是我非常喜歡的原住民歌手。
2016 年我在神戶打工度假，身旁的朋友介紹我聽 Tenniscoats、Cornelius、青葉市子、cero、Sunny Day service 等等的日本音樂。多年後當我最近再次聽到 Tenniscoats 的音樂時，感覺好像回到神戶一樣，那種感覺很不可思議。
Q：上個月四枝筆發行了由 haruka nakamura 重新混音的〈夏季悲歌〉，這版本是如何誕生的呢？
森川：這次混音版本要追溯到四枝筆和 Wallflower 於 2014 年在台北海邊的卡夫卡演出的時候，那是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我覺得這是一首能夠凸顯樂團魅力的優秀作品。在表演期間，我腦海中浮現了 haruka nakamura 的歌曲〈Lamp feat. Nujabes〉的節奏，後來，在進行〈夏季悲歌〉的正式錄音時，我決定向 haruka nakamura 提出混音的請求，聽過我們提供的 demo 後他也欣然接受了，所以才有了 haruka nakamura 版本的混音。
Q：四枝筆令人期待已久的首張專輯《我也相信了永久》於 2021 年發行，fastcut records 也發行了這張專輯，請問森川認為這張專輯的魅力是什麼？
森川：這讓我想起了我們的唱片公司最早發行的 The Starlets 和瑞典的 Kuryakin，還有 Belle and Sebastian、Camera Obscura 等早期作品，以及像 Iron＆Wine 那樣的創作型歌手，同時還能感受到台灣民謠的精髓，我認為《我也相信了永久》可能成為台灣民謠的經典之作。
在 2019 年來日巡演期間，我曾和 Bibo 討論過專輯的製作和方向，他一直提到想在專輯中呈現一個宏大的文本，但同時他也必須面對「做專輯實在太困難了」的實際問題，但最後專輯完美地反映了 Bibo 內心的情感，像一部優美的電影。團員步入 30 多歲，他們失去了青春，但在音樂中表達了他們作為音樂藝術家的願景。專輯中蘊含了關於生命短暫、珍惜的事物、失去所愛、希望等多種情感。
Q：那在聽到 Kimpomme 的音樂時，森川覺得她的作品魅力何在？
森川：當我聽她的首張 EP《Dear J》時，我注意到她在音樂中充分利用她的聲音特點，她的作品總用著最極簡的聲響，充滿空間感的質地交織著一些復古的 trip-hop 元素，同時如受 Sigur Rós 的影響般，附和著幽玄的和聲，再加上她使用韓語演唱，營造出獨特的音樂氛圍。
Q：Kimpomme 的確提到自己受到 Sigur Rós、Sarah McLachlan 和坂本龍一的影響，還有哪些韓國創作者影響了你的作品？
Kimpomme：我受到韓國很多藝術家的影響，特別想提到조동익 Cho Dong-Ik（趙東益）、김윤아 Kim Yuna（金倫我）、이소라 Lee So-ra（李素羅）。尤其是 Cho Dong-Ik 的《동경 憧憬》和《blue pillow》，都是我一生中最喜歡的專輯之一。
Q：原本隸屬的樂團 Ravie Nuage 在 2013 年參加日本 Fuji 電視臺的「ASIA VERSUS」選秀，受到國內外注目。在這種情況下，為什麼決定開始進行個人活動？
Kimpomme：我想嘗試不同的聲音，並且我習慣了獨自創作，所以我想嘗試一些與樂團不同的音樂。
Q：人們可能會用「現代民謠」定義你的音樂，你自己覺得這種描述合適嗎？
Kimpomme：我只是創作我喜歡的音樂，不太在意類型，但我不認為我的音樂是民謠（笑）。不過，在韓國，當介紹我的時候，音樂類型選項相當有限，所以的確經常被歸類為「民謠」。
Q：Kimpomme 的音樂似乎經過精心混音，聲音和詞語突出，同時存在環境的元素，歌聲有存在感，這種平衡感很特別。在音樂製作方面有哪些堅持嗎？
Kimpomme：事實上，我並不希望我的音樂停留在人們的耳朵中，我希望它能夠流淌。所以，我嘗試將聲音像樂器一樣融入其中，也努力實現符合歌曲的極簡聲音。
Q：雖然你身在繁華的首爾，但從你的音樂中卻能感受到大自然的景象，如樹木、天空和動物等。這是否也反映出城市特有的孤獨和寂寞情感？
Kimpomme：首爾總是人滿為患，嘈雜不安，內心充滿怒火，所以我希望通過音樂將這種情感美麗地表達出來（笑）。像樹木、河流等自然元素是不會輕易改變的，這也成為了我的靈感來源，所以我經常去公園散步，漫步，走走路。
Q：現在聽到「韓國音樂」，人們可能會立刻聯想到 K-Pop。然而，韓國音樂其實非常多元，如搖滾、嘻哈、R＆B、爵士和世界音樂⋯⋯K-Pop 帶給全世界的印象會造成你的困擾嗎？
Kimpomme：K-Pop 並不會妨礙我們的音樂活動，但確實會感覺到它過於強盛。因此，我覺得能有這次在日本巡演的機會，能夠藉此讓人們更多地了解韓國音樂的其他面向，也讓我感到非常榮幸。
森川：最近韓國不僅有 K-Pop，還有其他音樂類型蓬勃發展，像 HYUKOH、ADOY、SE SO NEON 等樂團，以及在全球范圍內活躍並在日本也很受歡迎的 DJ Peggy Gou 等等。然而，我通過 Kimpomme 的音樂了解到不同的一面，一種安靜但充滿情感的音樂風格。今年我發現了許多優秀的韓國音樂人，如 Ravie Nuage 的 Jeon Jin Hee 전진희、出色的創作男歌手 Kim Hyunchang 김현창，還有十二月我們即將發行的 Heo Hoy Kyung 허회경 等，都是我希望能夠在日本介紹推廣的音樂人。
〈Another Season〉由彼此創作的季節感交織而生
Q：合作前，四枝筆與 Kimpomme 對彼此的印象是什麼？
Bibo：當初聽了 Kimpomme 的音樂後，我感受到我們之間有著共鳴。我認為我們的共鳴點在於，她可以溫柔表達悲傷的情感，不是大聲地表達，而是以慢慢的方式來表達。
咨咨：第一次網絡會議結束後，很巧的剩下我和 Kimpomme 留在對話框裡，我和她突然多聊了 15 分鐘左右，雖然語言不通，需要用翻譯軟體溝通，但仍然能感受到她和我們一樣有善良的心！
小四：因為很喜歡看韓劇，利用語言天份的關係，我根本不會韓文，但是跟 Kimpomme 的對話都想加上一兩句韓文，她聽到以後不管有沒有聽懂都會咯咯笑出聲。這是第一次覺得作品有冷氣質下的她也很甜美，愛笑的女生非常靦腆可人！當下就覺得會跟他處得蠻好，吧（笑）。
Kimpomme：從四枝筆的音樂中，我感受到一抹陽光，但這不僅僅是明亮，還帶有深深的悲傷感。就像是一道帶有深深寂寞色彩的陽光，它不同於只是簡單的明亮，當你從一個黑暗的房間走出來，感受到溫暖的陽光照射在你的臉上，這種感覺。而且我對於他們作為一個團隊印象深刻，我感受到了共鳴，他們的和聲我很喜歡。
森川：Kimpomme 第一次聽四枝筆的音樂時，說四枝筆的音樂像「春天和夏天」，而自己的音樂像「秋天和冬天」，儘管是季節感不同的藝術家，但都在演奏著安靜而充滿情感的音樂。我們希望大家能夠仔細聆聽他們的演出和作品，享受這兩組寧靜而情感豐沛的音樂人，並親自體會其中的季節感。
Bibo：我們的音樂需要仔細聆聽和理解，有些粉絲真的很認真地聆聽我們的音樂，這對我們來說是非常感動的。歌詞的靈感來自於真實的日常生活和情感，這些都是我們經歷和思考過的。
Q：Kimpomme 的歌詞似乎都很簡潔，給予聽眾更多的想像空間，能感受到「less is more」的美感，這跟你習慣的作詞方式有關嗎？
Kimpomme：我認為我自己不擅長運用言語來表達自己，因為我無法很好地表達我的情感，所以我習慣做筆記。然後，我會一邊念出來，一邊修改，這樣很有趣。我是通過音樂來傳達我真正想要表達的，我認為語言愈多，力量愈少。
Q：這次巡演的構想雖然是由森川先生提出的，但我想正是因為雙方在音樂上的共鳴，才會讓這次合作得以實現吧？
Bibo：在聽到了 Kimpomme 的作品跟開會之後，反而覺得跟頻率相近的人創作歌曲更有意義，也更有意思呢！而且發行《我也相信了永久》時，四枝筆也初步嘗試了跨海合作互動 MV。有了當時的經驗，儘管這次時間比較短，但卻更為從容、過程也相當愉快。
森川：今年我們計劃發行 Kimpomme 的專輯，所以認為這兩組藝術家一同巡演可以互相促進創作和演出。最近公布的合作歌曲〈Another Season〉，Kimpomme 創作的英文歌詞很出色，透過她獨特的歌聲和鋼琴，加上四枝筆的優秀編曲，讓這首作品成為整個巡演計畫的亮點，讓我們非常期待這次的日本巡演。
這次巡演表演場地，就選擇了明治至大正時代於神戶塩屋建造的風格洋館「旧グッゲンハイム邸 Guggenheim House」和東京 piano bar「Fluss」，這些場地提供了一個非常適合靜靜欣賞音樂的環境，更非常適合四枝筆與 Kimpomme 的音樂性。我們真的希望大家前來參加！
Kimpomme & Four Pens 2023 日本巡迴演出
9/3（日）神戶・旧グッゲンハイム邸
9/7（木）名古屋・Live lounge Vio
9/8（金）東京代官山・NOMAD
9/9（土）東京新宿・真昼の月 夜の太陽
9/10（日）東京世田谷・Fluss
（原文刊登於 Mikiki.tokyo.j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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