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台灣藝文演出掀起「跨界熱」,彷彿只要與他者碰撞,節目就一定能新鮮閃亮。然而,對幕後的創作者,跨界意味著面臨更多未知,離開熟悉的地盤、接觸未知的語彙,這過程好比打怪,能突破關卡不斷升級最好,但也可能不盡理想,到頭來滿身傷。那麼,是什麼讓創作者願意擁抱這份不確定性?走入今年的「TCCF 創意內容大會——跨域展演」,或許你能找到答案。
「2022 TCCF 創意內容大會——跨域展演」邀請不同內容產業的創作者合作,盼匯聚各方能量,實驗出音樂展演的多種可能性。當用聲響召喚壯闊風景的「聲子蟲」,遇上表現手法多元的實驗性舞團「二律悖反協作體」,創作思維截然不同的兩造,將於 11 月 11 日在無界舞台首度聯手。過去,前者專心致志揮舞手上利刃,後者則因地制宜,切換、組裝不同武器,從未有過的合作形式,對於雙方皆是「跨出去」的新體驗。
演出前,我們邀請「二律悖反協作體」的舞台導演李勻,「聲子蟲」的吉他手柯明、盧律銘,以及合成器手兼演出製作,來自「Good Show Lab」的導演聞理,一同聊聊這次的合作過程。針對「跨出去」這件事,無論創作或是人生,大家也分享了各自的看法。
Q:首先,請分享對對方作品的第一印象。
李勻:我自己在聲子蟲的作品裡感受到某種重複性,正當你以為它會這樣重複下去,下一段又會有不同的變化。整個過程,有點類似觀賞自然景觀的狀態。
我們團隊之前在台東做了一個比較大的企劃叫《脈》,其實跟自然蠻有關的。作品在晚上的岸邊演出,大概再往前走幾公尺就會走進海裡。聽聲子蟲的音樂,會有點讓我回想起製作那個作品的時光。
盧律銘:我覺得聲子蟲的音樂有時候還蠻狂暴的,但就我所知,二律悖反協作體的東西是比較細微、靜態的延展。這樣的音樂,搭配上他們的呈現,其實蠻期待會發生怎樣的火花。
Q:語言的缺席,是你們作品裡常見的共同要素,同時,你們也習慣去觸動觀眾自我對話,而非給予答案。為什麼想要打造這樣的「無聲勝有聲」的體驗?
李勻:我覺得語言很好用,但語言沒有辦法完全表達我們的感受,它每說出一件事,就有另外一件事遺失了。我們說愛是溫暖的,但可能也有不溫暖的愛,有任何形式的愛。可是聲音、畫面、還有身體是超越語言的。這些聲音和畫面會很像天氣變化,給我們的感受是共通的。
柯明:第一次一個人去山裡面紮營的那晚,我聽到很多聲音,可能是動物,也可能是風吹樹的聲音,因為不知道是什麼,那晚就很害怕。那個感覺是很強烈的,你在城市生活時,你不會發現這些聲音能對你心理造成這麼大的壓力。
回推到表演這個事情,聲子蟲有點像是做出我當時的感受。我們透過燈光、樂團,把聲音聚集起來傳遞出去,希望可以利用這樣的方式去跟觀眾互動。也許聽眾對這個聲音很敏感,也許這是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感覺,想給觀眾一個比較異於其他樂團的體驗。
Q:雖然表現手法不同,但可以感覺出兩團的本質相通。這樣的共同點是否使你們很快找到本次合作的切角?
李勻:媒合的團隊提供了一些曲目,請我們從裡面挑比較有感覺的一首歌跟聲子蟲合作,最後我們挑了〈燃燒的字〉。就身體跟舞蹈編創來說,我覺得這首歌結構很清楚,而且到時候舞台場域比較複雜,我們演出時可能會在穿梭在群眾之間,必須考慮到動線,這首歌在調度上相對比較好掌握。
另外一個就是我剛剛講到,關於景觀變化這件事情,特別是在〈燃燒的字〉裡,可以很強烈感受到那樣的狀態。
Q:實際進入編排或溝通時,有遇到哪些困難嗎?
李勻:時間的困難(笑)。
聞理:除了時間,這次的演出其實比較特殊,他是一個類四面台,嚴格來算是兩面啦。我沒有辦法用我以前的站位,所有東西要重新規劃,而這又牽扯到燈光、音響等等的規劃。我這邊只要沒辦法確認,舞團就沒辦法繼續動作。
我也跟燈光師說了,〈燃燒的字〉這首歌會有舞者上來跳舞,他們也得把這考慮進去,回頭建議我們要怎麼站。同時,我們對燈光的要求超級高,因為成員不能面光,演出很多時候光是強到看不到我們的,只能看到一坨黑影。可是舞者呢,是不是要面光?這都是問題。
李勻:我們可以不用面光!
聞理:但至少要看得到吧!因為這次合作只有一首歌,我還是希望你們在這首歌會是主角。其實很多技術性上的東西,都得等到現場彩排時才會知道,現在只能對一下舞台平面圖、對一下舞者上來的段落,想像大概的狀態。
李勻:就我所知目前舞台是只有一座樓梯的,但是如果三位舞者要上去的話,不可能一個一個跳上去⋯⋯沒那麼好看。類似這樣的問題,只能到時因應現場去做改變,現在就是把每個環節都作能調動的設計。這種情況在純舞蹈或劇團界可能也不大會發生,思考起來就會蠻有趣的。
Q:這幾年,「跨界」成為熱度不散的關鍵字。你們怎麼看待現在「跨界」合作越來越多這件事?
聞理:為什麼這幾年一直在強調「跨界」,其實就是想要藉由不同領域的合作,去碰撞出有趣的東西,我覺得這個出發點其實很好。
如果所有的跨界合作都能在最前端做妥善規劃,應該都會蠻好玩的啦。因為這次只有一首歌,時間相對不需要太多,目前合作起來還 ok。但如果這是專場,前製期可能會要到半年,真的要花很多時間,不只要排除技術性問題,溝通成本也要考量在裡面。所以聲子蟲現階段還沒有想要做這件事情,因為我知道他的難度會在哪。
李勻:剛剛講到,最近所有的藝術機構、政府單位都在推跨界這件事情,因此他的配置或場地必須服務很多不同的團隊,比如說聲子蟲他們演完,又要改配置讓下個團隊進來,基本上我可以說,它不可能讓每個團隊都感到非常舒適,包含舞者們。
所以我們也跟舞者講好,進場那天我們自己提早一點,去熟悉和確認環境,因為聲子蟲演出是不會停的,他們一首結束,下一首的 intro 就會進來,中間沒有一個分隔線。如果我們有任何錯誤的話,就會影響樂團,不管要從哪裡重新開始,都會是不舒適的狀態。
我覺得,有時候跨界確實帶來一種不方便,它的不便或不舒適,會迫使我們稍微離開原來正在做的事情,也會讓我們做出跟別人不一樣的選擇,結果可能很好,也可能不那麼好。
Q:好像可以肯定,當我們決定跨界,不舒服是必然的,更不保證成果一定盡人意,但這對創作者似乎是必要的事情。過去,你們是否也有這樣的經驗,又從中收穫了什麼?
盧律銘:我雖然都一直在做音樂,但形式可能是電影、歌曲也可能是劇場,如果你要說跨界,其實都一直在跨,每次的合作對象或種類,都一直在變化。以創作面來說,你沒有辦法真正做自己,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但是你可以和其他創作者去找出共識。因為你沒辦法預知結果,它有時候會非常有趣,也有可能會遍體鱗傷。
但是我覺得跳出舒適圈吧!跨界對創作者來說可能是一種跨出舒適圈的可能,那是一個非常好的嘗試跟路徑,去提升自己的想法或是創作能量。
李勻:我反而覺得在台灣做藝文產業的人,好像都會面臨這樣的處境。因為喜歡某個東西,為了持續做真正想做的事情,所以我們不得不跨出去,去做很多其他事。這可能還是跟台灣整體的大環境跟結構性問題有關。
Q:大家應該也有很多關於「跨出去」的人生經歷,可以和讀者分享至今印象最深刻的一個嗎?
盧律銘:對李勻來說,應該就是跟聲子蟲合作吧。
聞理:跟我們合作應該就是跨出去的事情吧,我們這些人這麼難搞。
盧律銘:我是蠻隨和的,難搞的只有你(笑)。
李勻:其實我是屏東小孩,大學才來台北。那時候我帶了一個很大的行李箱,把我生活全部會用到的東西,像檯燈、平底鍋、五件黑T、兩件褲子都裝進去,就這樣拎著行李箱搭車上來。我還請人家先幫我簽約,自己都沒看過那個房子,就直接住進去,結果發現天花板上很多老鼠,半夜就會聽到他們的腳步聲⋯⋯
可能是因為在屏東待很久,所以會對台北有一個想像。但你來了,一切開始變得真實後,那個跨出去不是所謂城鄉差異,而是在接受「這就是我未來要待的地方」或是「原來我心之所向的地方是這樣的」。在接下來的人生,不論是獲得不同工作機會、或是去到任何一個地方時,我都會想起以前那時候的感覺。
柯明:像剛剛說的,第一次去爬山,對我來說像是一個申論題,後來我在看待其他事情,都有了不同的思考面向,對我來說算是我印象很深刻,關於跨出去的第一次。
回到音樂,其實聲子蟲最近也跟一個歌手合作,洪佩瑜,這也是一個跨出去的例子。
聞理:對!這個東西也是從來沒發生過,竟然有人要找聲子蟲作編曲?而且是有人聲唱進去的。下一個嘗試,可能是聲子蟲演出時有一個人來唱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但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讓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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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TCCF 創意內容大會——跨域展演】
日期|11 / 11 (Fri.)-11 / 13 (Sun.)
地點|松山文創園區一號倉庫、巴洛克花園、文創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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售票連結|https://reurl.cc/ERqgm0
𝟏𝟏/𝟏𝟏-𝟏𝟑 三日聯票|𝘕𝘛$1,500
𝟏𝟏/𝟏𝟏 前夜祭|𝘕𝘛$400
𝟏𝟏/𝟏𝟐 單日票|𝘕𝘛$600
𝟏𝟏/𝟏𝟑 單日票|𝘕𝘛$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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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re_evants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