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年初寫了〈不只聽團仔，還有露營客：後疫情時代興起的三組音樂祭〉的專題報導，訪問音樂祭主辦單位，漂遊者森林就是其中之一。這個音樂祭搭上報復性出遊的國旅熱潮，首次舉辦就吸引破萬人潮參與，但發生沙塵與交通接駁延遲等狀況，結束收到不少批評聲。為了跳脫官方視角、親自體驗「漂遊者」，我從台北高鐵站南下，順利搭上接駁車到台中麗寶樂園，趕上第一晚壓軸的美秀集團。
入夜溫差大，在演唱關於背德出軌的〈小老婆〉之前，吉他手修齊一如既往地閒聊，提醒台下樂迷注意冬憂，冬天真的來了，還說很開心擔任大家野營的背景音樂。「因為我知道今天大家的重點是 camping，我們就來演奏舒服的 background music，讓大家可以在 camping 的同時，得到耳朵上的娛樂，甚至達到一點催情的效果，大家覺得怎麼樣呀？」
「希望女兒不要問我美秀在唱什麼⋯⋯」
離都市塵囂，深耕中部、結合野營特色的漂遊者，被譽為全台最大戶外生活音樂祭，其中包含大量露營客。無奈年初遇上疫情爆發，從 4 月延至 12 月初。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如今疫情已穩定趨緩，戶外看團不用再悶著臉，大合唱時不用再聞到自己的口水。
「很棒！很爽！超爽！因為被口罩封印很久了，現在來我覺得超棒。」32 歲的工程師 Mountain，穿著電競派對的帽 T，工作跟生活都在台中，畢業後才開始跟著朋友接觸獨立音樂，偶爾會去 Live House，比較少跑音樂祭，今晚是下班直接開車趕來。
「其實音樂都會聽，不管是什麼，我都蠻熱愛的。」他說身為在地人，對於台中還是有種情感。最近特別喜歡聽嘻哈，西屯純愛組辦表演都會去支持，可惜這次太晚到錯過 Multiverse 的演出，「早期音樂祭都只有台北、高雄那種，台中有的話真的很棒。今天的場地很舒服也很寬。」
第二天午後，日暖風和，隨處可見樂迷慵懶地躺在草地上看團——有種錯覺不是在台中，而是日本 Fuji Rock——但基於安全考量，主辦單位不時提醒，野餐墊不要放在舞台前，以免衝撞開圈時受傷，另會在坑洞處擺放三角錐警示。
躲在帳篷的我，旁邊是白領、30 世代年輕夫妻，從台北特地下來，問喜歡聽什麼團，媽媽看著小孩笑說：「他喜歡血肉果汁機，口味比較特別一點，重口味的小孩。」音樂祭經驗豐富的兩人，正嘗試帶小朋友來音樂祭，建議增加一些玩樂設施，例如 Fuji Rock 有親子的手作體驗，不只是聽音樂，可能像大港，小小孩就沒有辦法參加。（編按：大港開唱其實設有親子活動區，畢竟主辦人之一閃靈 Doris 也是位母親。）
相對於多數音樂祭，漂遊者較為親子友善？另一旁的小泰，同樣帶小孩來玩，半開玩笑說：「沒有！昨天，我女兒在聽美秀的時候，我希望她不要問我歌詞是什麼。」
第二次來漂遊者，他們購買提供帳篷的 FULL SET 露營套票。對於攜家帶眷的聽團仔而言，這樣會比較輕鬆，不想聽的時候，可以回營區休息，「但是一定要徒步進來會比較辛苦一點。我們是不用搭帳篷的，東西沒有那麼多，但我知道自己搭的是蠻崩潰的。」至於場地比上一次好，草地至少是平坦的，但是團就沒有上一次的強，表演時間也沒有那麼長，上次是 10 點就開始。
「音樂祭是沒有愛情的！」
假設將音樂拆成獨立與流行，漂遊者的光譜偏向後者一些。雖然有美秀集團、拍謝少年、溫室雜草及無妄合作社等，聽團仔的心頭好，但也邀請告五人、楊乃文，已獲得主流矚目的藝人。
當然討好所有人的 line up 已不可能，例如李友廷即將演出時，訪問到的 4 位樂迷，視覺年齡大約 20 多歲，最愛重金屬的 Iris 等等要去編髮；Hong 認為雖然有七、八成都是想看的，但音樂祭就像吃 buffet 不一定要都吃到：「可能在後面聽吧？沒有要到前面去的意思。」
然而，提到前一晚看的麋先生，彼此都掩飾不了興奮。「私心希望再多唱一點比較兇的歌，他們現在喜歡唱抒情歌。」正職是工程師的 Jason，近來跑了不少音樂祭，自認算是聽團仔：「這邊場地蠻好的，攤販都挺不錯的。其實上一屆體驗也沒有很差，可能我們是自己開車，剛好沒有影響到接駁這個部分。」
另一組樂迷是還在唸大學的阿梅與小巫。可能看到我的名片上印有 SteetVoice 街聲，話題莫名就從這開啟。他們都是透過它去挖掘比較新的音樂人，持修與 ?te壞特都是從這裡認識，不知道聽什麼的時候就打開，常有那種還沒正式發行的 demo，聽到喜歡的就加到我的最愛。可惜我們這次不是要業配，只好把話題又帶回音樂祭現場⋯⋯
「昨天是第二次看到麋先生，還是好喜歡，主唱好薄，好想把他養起來。」阿梅說：「音樂祭比較常去，Live House 比較少，但前陣子才有去台中的那個叫什麼？」她笑說因為現在醉了，有一點忘記了，後來才想起是 Legacy 的新場地 chako。
戴口罩看團的不便？「一定會不便啊！喝酒我要這樣，然後再這樣，其實那時候我會偷偷的掛在手上，移動再戴起來。」「現在的話，直接拿酒到舞台前面，想喝就喝。」
兩人想看的還有告五人、怕胖團、TRASH、夜貓組及 Multiverse，甚至團齡比自己還大的脱拉庫，可算是認真的聽團仔。小巫說，畢竟是經典就一定會有人回去複習。即便最愛浪人祭，第一次當漂遊者整體感受還是很好的，不像搖滾台中超多聽團猴子，一堆人在撐傘。不過稍微抱怨了一下，場域圖考驗視力。
至於為什麼會來？阿梅說了一個暈船的故事：「那時候的曖昧對象說要一起來。他說沒有去過音樂祭，然後我才買，結果最後就涼去。」她笑說，這個理由會不會太膚淺，接著抱怨天蠍男很渣，「他跟他情人在一起 10 年，女生喜歡上別人，我想說天啊太可憐了吧？然後他還騙我！」最後她推薦正在聽的暈船歌〈你是不是有點動心〉；求婚歌則推庸俗救星的〈Mary Me〉，後面有個間奏，可以開圈講話，開始唱歌的時候就抱抱。
音樂祭這種場合，紅男綠女在音樂催化下，難免有可不可以進一步認識的衝動，不過 xxzen11 的一席話，或許能點醒一些暈船仔：「音樂祭是沒有愛情的！拜託！」她今年 20 歲還是大學生，兼職外拍，最愛無妄合作社、溫室雜草，單身快一年多。被問到這次有沒有暈船，她很帥的回：「我覺得女生都很漂亮，男生就還好⋯⋯。」
那可以跟樂手交往嗎？「我會被粉絲吉吧？」她說，自己有一點玻璃心，但是先交往再玩團的話，也是會尊重。她去過浪人祭跟搖滾台中，第一次來漂遊者，即便口罩解禁仍會隨身帶著，感覺「沒有像搖滾台中，猴子那麼多，果然有付費的音樂祭就是不一樣」。
「我們有請媽祖進來。」
或許是地緣因素，同樣位在台中，不少人會拿搖滾台中相較，認為漂遊者的樂迷普遍冷靜多了。畢竟客群設定不同，這點能從現場的品牌、贊助商看出端倪，例如進口車商及各式加密貨幣交易所，目標是鎖定年輕的資產階級。「整個氛圍弄得蠻好，設計蠻潮的，很年輕地在做這些環境體驗吧？有收到一些東西。」最後一天遇到的里拉，今年 30 歲第一次參加音樂祭，剛轉職到音樂產業，想說來考察一下，理想是像白晝之夜，不同的客群聚集在同個場合。
里拉平常喜歡 Chill 的音樂風格，剛看完溫室雜草，她笑說：「我也是從溫蒂漫步開始聽，誒就跳出溫室雜草。他們會聽了很不高興，溫系列的。」她認為這次資訊整理的都還蠻清楚的，但前晚返回朝馬的接駁車遇到了狀況，還好 55688 就救了他們。
另一位同業奇奇，待在音樂產業四、五年，同樣第一次來漂遊者，她說：「這裡比我預想的還要大蠻多的，因為很多音樂祭都在台北辦，地點像大佳河濱公園，腹地沒有那麼大。」但是標示太少了，從停車場走來有一點找不到路。此外，因為她確診過很不舒服，對於不用戴口罩有一點害怕，但還是蠻開心的，可以認真的呼吸空氣。
「後疫情時代還是保守一點比較好，我們還是會戴起來。」最後訪問到的柯柯與惠惠，帶著兩歲小孩及員工，三天都從彰化開車來回。他們覺得這是今年跑了好幾個音樂祭中，最喜歡、最舒服的，有草原，腹地大又好停車。「場地其實蠻用心在找的，雖然上一屆被罵得要死，但也是很用心在找。」「建議喔？明年一定要再辦呀！」
從阿罩霧森林到麗寶樂園落羽松森林，這個邁入第二屆的音樂祭仍在進化中，除了接駁可以再更優化，其它還有因為地勢太斜，流動廁所水出不來、露營區洗澡限制，甚至有第一屆比較好玩的反饋。大抵上，批評聲浪相對之前減少很多。假設未來能夠將場地好好確立下來，想必能預先排除掉更多的狀況。
總之幸運地，漂遊者成為第一個不用戴口罩的大型音樂祭，甚至邊境解封後，還有一些外國遊客。團隊成員向我透露，整體算順利，雖然現場有各種問題需要解決，人潮也離目標還有一段距離，下一屆會再努力看看。
離開前，巧遇晚點要跟血肉果汁機共舞的御天宮陣頭，浩浩蕩蕩的隊伍令我想起後台供奉的媽祖，以及團隊成員說的突發狀況：「第一天的凌晨其實在下雨，我們就一直拜請來的媽祖，結果中午就突然放晴出大太陽，後來就算看起來陰天要飄雨，但也都沒有真正下。」即便音樂祭都開始談論元宇宙了，回到現實仍要靠天吃飯。多少呼應我開頭提到的那篇報導，想明說卻怕給人太迷信的事實——運氣在這行始終很重要。
（圖片來源：漂遊者森林音樂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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