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24・議題

「希望每個音都像街頭手提音響爆出來的。」 瞪鞋傳奇My Bloody Valentine如何挑戰樂迷的聆聽體驗?

作者/帕諾斯.巴奈、麥可.亨里克斯

「音樂可以教會我們什麼?或者,至少教會音樂家關於商業創新的思維?」音樂家可能在不知不覺間,就掌握了商業創新的關鍵。

伯克利音樂學院(Berklee College of Music)負責全球戰略和創新項目的高級副總裁帕諾斯.班奈(Panos A. Panay),以及美國設計與創新諮詢公司 IDEO 的全球設計總監麥可.亨里克斯(R. Michael Hendrix),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因此,他們決定抓出藝術家和企業家共有的特質,開啟對創意萌芽的熱烈討論⋯⋯

他們合著《音樂家的點子就是比你快兩拍:跟流行樂天才學商業創新思維》透過音樂家的眼睛,一睹創意思維事發現場。

經典如披頭四(Beatles)、大衛.鮑伊(David Bowie),乃至大賈斯汀(Justin Timberlake)、瑪丹娜(Madonna)和女神卡卡(Lady Gaga)等當代流行天王天后源源不絕的創作靈感以及擁抱多元的可能,都與 Apple、Amazon、Adidas 等知名企業的創新力與實驗精神,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以下為《音樂家的點子就是比你快兩拍:跟流行樂天才學商業創新思維》第八章〈感受:不是建築,是園藝〉的部份摘錄。

音樂人都懂得創作與個人身體律動相呼應的作品,而那也就是在呼應聽眾的身體。為什麼有些音樂聽了會想跳舞?因為那與我們的血肉之軀是合拍的。人體正常的心律約為每分鐘 60 下,而一般流行歌曲的節奏大約是每分鐘 120 拍。

當廣播流洩出女神卡卡的〈糟糕羅曼史)(Bad Romance)或傻瓜龐克的〈交個好運)(Get Lucky),歌曲拍速介於 116 到 118 之間,我們聽了馬上血流增加,搖頭晃腦,情不自禁地跟上節奏。菲董(Pharrell Williams)的〈快樂)(Happy)拍速是 156,難怪你會忍不住跟著手舞足蹈!不過音樂還能觸發很多體感,節奏只是其中之一。

我的血腥情人(My Bloody Valentine)是愛爾蘭的搖滾樂團,他們有名的不是讓人想隨之起舞的勁歌,而是另類的吉他音效,聽起來既有環繞效果又有種恍惚感,好像直直打入你的肺腑,卻又美得難以言喻。他們在 1983 年成立後發行了一系列專輯和迷你專輯,曲風一路從鄉村搖滾(rockabilly)轉型成龐克,不過說到現場演出,他們最愛搞嘈雜又震耳欲聾的音效。

他們的主唱凱文.希爾茲(Kevin Shields)說:「我們現場演出的時候,大家會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因為我們一副業餘樂團的調調,歌曲是那種乖乖牌的流行風,髮型什麼的也有點滑稽,可是聲音超級刺耳。我們會(把頻率)調高個 3.5 千赫,頻率催到這個程度其實很可怕,聽起來還真有點變態、有點莫名其妙。」

My Bloody Valentine 主腦 Kevin Shields

不過一直要等到《無情》(Loveless)專輯發行,我的血腥情人才真正轉運,搖滾樂也從此多了一個類型,也就是英國媒體諷稱的「瞪鞋」(shoegaze)搖滾——諸如非凡人物(The Smashing Pumpkins)、綠洲(Oasis)、迷惑之星(Mazzy Star)等樂團都受到這路風格影響。希爾茲跟強斯頓(Daniel Johnston)和超脫合唱團(Nirvana)一樣,覺得八O年的音樂過度加工,狂用殘響這類音效,害得歌曲聽起來甜膩媚俗。

他說:「我希望每個音都像街頭手提音響爆出來的,超刺耳,其實我自己去聽小攤表演,大半時間就是聽這種聲音啊。小場子哪來一堆重低音跟高傳真音響,你只聽得見中頻,每種聲音都在搶你的耳朵,真的很令人興奮,可是現在的音樂聽不到這種東西。」

他特別激賞肖克利(Shocklee)發揮高超的製作功力,為人民公敵(Public Enemy)做出那未經加工的聲音。希爾茲說:「那不是高傳真的嘻哈唱片,不是為了在大運動場登臺做的音樂。那麼直白的聲音,懶得用甜膩的東西安撫聽眾,我愛死了。」

希爾茲自己在創作上的突破,來自一把朋友借他的 Jazzmaster 款電吉他。那把吉他的顫音搖桿鬆脫了,他用膠帶黏回去,結果竟讓他做出在正常狀況從來辦不到的撥弦效果。

他說:「我一彈出那種聲音,體內馬上有個東西一跳。那是我此生第一次能表達一種內心深處的感覺,而且跟我有限的演奏技巧很匹配。這讓我能用一種不必多想、純憑感覺的方式演奏。那有種靜止或空洞的味道,所以我後來錄音的時候,覺得自己不只是照譜彈的吉他手,我真的是在我手彈我耳。」

My Bloody Valentine 第二張專輯《Loveless》

希爾茲從那把吉他聽到的靜止和空洞成為《無情》的骨幹。希爾茲想精準掌握那種感覺並表現出來——半睡半醒,靈魂時而出竅、時而回歸的催眠狀態——於是他為了創作決定剝奪自己的睡眠。他會一連兩、三天不睡覺,把自己搞得滿腦子幻覺,錄製一堆吉他和人聲的音軌再用同等音量層疊,所以沒有誰比誰明顯,聽起來既遙遠、又靠近。他把音箱正對著另一個音箱擺放,導致音頻互相干擾,變得很不穩定。他用那個顫音搖桿扭曲整個和弦,把音高改變到令人為之暈眩的地步。

這張專輯發表後,希爾茲以為會被樂評罵死。結果很多評論家如獲至寶。英國音樂雜誌《NME》寫道:「《無情》向未來發射一枚銀皮子彈,挑戰後輩重現它混合了氛圍、感覺、情緒、多種風格以及(你沒看錯)創新技術的手法。」

艾拉.羅賓斯(Ira Robbins)為《滾石》雜誌寫的樂評說:「雖然聽這張專輯很容易感到迷茫,但說也奇怪,這種效果卻也令人充滿希望。《無情》淌溢著聲音的香膏,先是接納了人生狂亂的壓力,隨後又輕柔地將之粉碎。」也有樂評不以為然,英國搖滾獨立誌《Q》的馬丁.艾斯頓(Martin Aston)就說《無情》有首歌:「特別叫人驚訝,好像甜美的迪士尼配樂跟喃喃的東方真言喝醉了在打架。」

我們帶過的學生大多從沒聽過我的血腥情人,或坦白講,他們根本沒聽過那類型的音樂。瞪鞋搖滾歌星爆起爆落,不到三年,鋒芒就完全被果漿(Pulp)、布勒(Blur)、綠洲等英式搖滾樂團蓋過。我們放《無情》給學生聽的時候,沒有先解說來龍去脈,只請他們想想會怎麼形容這樣的音樂,聽了又有什麼感覺。一學期接著一學期,每班學生的反應都驚人地一致。偶爾會有個大膽的學生問音響喇叭是不是壞了,有人還問唱片製作人是不是不會用錄音器材!

不過他們幾乎都提到諸如此類的字眼:潛水、漂浮、暈眩、煩躁、夢幻、迷失、焦慮、遙遠、困惑。從漂浮到焦慮到甜美,用來形容那種催眠狀態都十分貼切。希爾茲 25 年前(編按:《無情》於 1991 年問世)想掌握和傳達的東西,學生怎麼會都準確聽見,也感覺到了?今天的公司行號(不論走實體或數位經營)又能從中學到什麼?

(本文摘錄自帕諾斯.巴奈、麥可.亨里克斯《音樂家的點子就是比你快兩拍:跟流行樂天才學商業創新思維》,積木文化出版)



avatar

作者 / 吹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