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26・吹專訪

【吹專訪】Mandark:30歲之前,砸積蓄做一首自己的代表作

撰文:麻樂

她是新生代人氣樂團甜約翰和 I Mean Us 的靈魂人物;她是樂迷口中「仙女」;她沉浸在如風少年般的愛情裡;她頭髮五顏六色;她喜歡攝影;她有你看不完的時髦個人寫真;她是新文藝女性的代表;她為田馥甄演唱會編曲、是魏如萱的樂手;她給老王樂隊拍廣告、幫橘子海做宣傳片;她也是兩隻鳥的媽媽。她的身份多到十指無法概括,她就是「禦宅系二次元反派少女夏日曼達克」aka Mandark,本名梁丹郡。

這位出身南投茶商家庭的姑娘,是這些年 Indie 圈最耀眼的女性之一。農曆新年剛過,她搖身一變,以個人名義「Mandark」發表單曲〈MiNORS〉,牛刀小試,成果驚人:500 張單曲卡帶售罄;登上多家音樂平台推薦位;衝上街聲即時榜冠軍;Spotify 稱她是「潛力新聲」;MV 在 MTV 全球首播,全網點擊率逼近 30 萬次⋯⋯

可兩個樂團好好的,為什麼突然想單獨發行作品? 「我需要在逐漸年長之際留下屬於青春的代表作,是對自己的投資。」Mandark 在貼文裡寫到,起心動念是受年齡的刺激。

幫她圓夢的是一個 30 人左右的團隊,團隊的特別之處在於人員全由 Mandark 自主召集,她將「獨立」的觸角伸向了自己欣賞的青年才俊,試探究竟以獨立音樂人之姿,可以成就怎樣的音樂企劃案。單曲雖小,五臟俱全,從單曲封面到妝髮設計,從音樂製作、實體出品到 MV 拍攝,工序齊全程度堪比唱片公司明星案,而所有的金錢投入,都來自 Mandark 的存款!

藉單曲〈MiNORS〉的發表,Mandark 接受專訪,回顧個人首支單曲的誕生軼事,並揭開了自己的音樂歷程。

創作,大小調裡的解脫

〈MiNORS〉帶著宏大的史詩感,描繪著一則看似私奔的故事。 Mandark 標誌的空靈輕吟,與合作樂團 We Are Various 的厚重哼唱相呼應,穿梭在層層遞進的編曲中。

有古典樂功底的 Mandark 很在意和弦變化帶來的聽覺體驗:「〈MiNORS〉讓你有一種在腦內解放的感覺,其實是來自小調跟大調的轉換,是一種很舒暢的感覺。」Mandark 提示,在「stimulate your brain and occupy your body」這句詞的「body」之處,大調給了聽者解放的快感。

歌如其名,「MiNORS」有小調之意,Mandark 喜歡小調歌曲,自認創作色彩偏陰鬱,起名順理成章。此外這個詞還有未成年之意,「可它其實並不是一個常用的單詞,可能是用在法律上。」出於對這個單字的直觀喜愛,便冠名在歌曲上,字母「i」採用小寫,沿襲 I Mean Us 一貫的字符美學,無特別含義,只為看起來漂亮。

〈MiNORS〉原始編曲是電子風,Mandark 想在這首舞曲裡形容刺激的感官。而經過樂團 We Are Various(簡稱:WAV)的修改,歌曲卻煥發了宏大遼闊的畫面。 MV 導演提摩西聽到歌曲時,想到了「解脫」,更近一步來說,是被束縛的自己得到解脫。雖然這些詮釋和呈現,都與最初「刺激的感官」相左,但 Mandark 覺得「解放」的精神內核一脈相承:「刺激的感官包含著違背一些原則,比如私奔就是一個違背原則的事,但是你得到了快樂和自由。」

WAV 遠在加拿大,由家鄉遍布天南海北的五個華人組成。他們與 Mandark 僅有一面之緣,在 2018 年廣州中央車站的「冒泡邏輯」室內音樂節,同為表演嘉賓的 Mandark 看到 WAV 的表演一見鐘情,回到台北還改編了 WAV 的〈Confession of A Dreamer〉。地理和疫情將他們阻隔,但 Mandark 卻在製作個人首支單曲時興起合作之意。她喜歡 WAV 呈現的聲音,也希望跳脫自己的編曲格式,WAV 成熟的製作能力則使合作高效而順利。

進行創作時,他們僅討論了兩次,通過文件、檔案溝通,WAV 聽了 Mandark 的舞曲 demo,覺得有北歐女歌手 Aurora 的味道,便將舞曲朝著北歐風的方向修改,走起史詩風,鼓點加入太鼓元素,副歌慢了一倍,便成了現在的模樣。

企劃,砸自己的錢為青春留念

Mandark 從去年 10 月萌生發表個人作品的念頭,「我想要一次出來就讓大家覺得是一個不一樣的事情,它對我來說不是一件小事。」她想在步入 30 歲前,趕快留下屬於青春的代表作:「現在很多很紅的人,都很年輕也很有實力,我快要步入 30 了,還沒有自己的代表作,會有遺憾。」

她常與別人合唱,點進別人的藝人頁面,履歷豐富,但回頭看自己的:「天哪,我的藝人頁面是空的!」於是這首去年 10 月現寫的歌,迅速擁有了全方位的打造計劃,一首單曲無法申請補助金,Mandark 只得動用積蓄,「就是全部的錢都砸下去做的那種⋯⋯」

單曲封面來自知名 3D 視覺藝術家張以得。 Mandark 羞於用個人寫真當封面,「我會覺得有點過於赤裸,像偶像明星的感覺,有點尷尬!」所以她用「隔了一層」的虛擬人物代表自己。這隻嬌美的 3D 人偶看起來有點冷漠,「我要給她一個沒有感情的設定。」

MV 裡,Mandark 出演的深閨小姐也面帶冷峻,是被束縛後的麻木神態。她傾向於用第三人稱視角,在歌裡表達自己的情感:「其實我一直以來都想用作品表達一種孤獨的感覺,就算身邊總是很多人,你沒有辦法避免還是一個孤獨的人,一個孤獨的生命。我喜歡用一種沒太多感情的方式去表達自己的感情,就是不帶入太多情緒,這樣比較像說一個故事,而你不是在故事裡的人。」

「孤獨」是 Mandark 價值觀裡的人生常態,但孤獨不意味著淒慘:「我不會特別為這件事情覺得很悲傷,我特別喜歡這樣子的感覺,很喜歡讓歌曲有這樣的感覺,一個人的時候聽這個歌會特別有感,它好像不是適合全部人一起聽的歌。」

朋友,請你放心

MV 由不到 10 人的團隊炮製而成。 Mandark 在她欣賞的 R&B 新秀——The Crane 的〈LIMO〉MV 中,捕捉到了導演提摩西,一看畫面便知品味契合,Mandark 當即聯絡導演合作。

提摩西還是頭一回為 Mandark 這般風格的作品掌鏡。歌曲裡有遼闊的空間感,Mandark 預感到要花血本:「歌曲聽起來就不會是一個室內就可以解決的事情,會是一個需要花很大的預算去製作的 MV。」但她積蓄有限,自掏腰包做事捉襟見肘,第一次跟導演提摩西開企劃會,提摩西卻說:「預算的部分請你放心。」

「『請你放心』,這個讓我很放心。」Mandark 感慨提摩西給予的巨大寬慰。 MV 團隊駕著兩台車攀上南投山間的民宿,成本吃緊,團隊無法多帶人員上山,場務人員都身兼數職甚至客串演員。Mandark 的男友曾國洵、好友徐維均都助陣參演。劇組無專門的美術組,佈景和道具均用民宿現成的場景和物品。妝髮團隊跟組三天,整個拍攝開銷最高的就是民宿租賃和妝髮聘請。

Mandark 在整個項目裡的身份之一是「企劃」,作為整個項目的統籌,感觸良多:「有好有壞,壞處就是每一個人我都要自己去聯絡,自己去談價錢,有點像欠了蠻多人情的感覺;好處就是這個東西是完全屬於我自己的,做完之後很爽的那種感覺。」

Mandark 感恩於朋友們對單曲的仗義相助,卻愧疚不能給大夥提供充足的回報,「我有一點不太喜歡這個過程,如果我有錢,我也希望可以對我的朋友們都好一點,也可以讓這些藝術家都拿到該有的錢。WAV 他們很好,他們真的很好,甚至說不要拿我的錢,我還要硬塞給他們。」

樂團,是否?是否?

〈MiNORS〉寫在 I Mean Us 籌備新專輯時的某個閉關創作期,樂團的每個人都為 I Mean Us「寫作業」,而 Mandark 較早完成了她要貢獻的部分,便開始忙自己的歌。

〈MiNORS〉發表後,I Mean Us 的團員發現,當時從 Mandark 那裡一直聽到的旋律原來是她自己的歌啊! 「他們以為我很認真在寫 I Mean Us 的歌。」Mandark 大笑,只有貝斯手 Hank 提前知道 Mandark 的個人計劃,因為他是這首歌的英文校對。 Mandark 笑說,自己給 I Mean Us 寫了一首還未發布、很厲害的歌,所以對團隊創作時「夾帶私貨」一事問心無愧。

個人的唱作計劃起飛,樂團會不會惶恐不安?如果有了好的創作點子,究竟要留給自己、給甜約翰,還是給 I Mean Us?

Mandark 說她確實會有類似的考量。 I Mean Us 的團員會開玩笑,說怕被她拋棄,Mandark 也體察到樂團會顧慮她放慢在樂團中的創作速度,不過她自己倒不擔心,「甜約翰會給我施壓,因為他們也想要一首我作的歌,可是我好像從來沒能完整寫一個甜約翰的歌,我們都是一起寫。」Mandark 坦言,相比英文歌,自己難以獨自承擔一首中文歌的創作,「有點不知道要從哪裡著手。」

全職,一天當 48 小時在用

〈MiNORS〉是 Mandark 有意識推出的一個樣板,「如果自己有一個好的作品丟出來,它可以成為我未來比較好的籌碼,可以去談更多的歌曲或是合作,所以我才想要這樣子去呈現我的第一個作品。」

去年辭掉了為網紅配樂的工作,隨之而來的是房租壓力,她住的地方租金偏貴,時逢疫情,巡演取消、收入驟減,Mandark 一度恐慌地認為自己要在台北流離失所。

所幸工作接踵而至,製作人韓立康發給她不少編曲製作案,好比做魏如萱的樂手,李友廷也邀約她加入自己的樂手團隊。連鎖反應激發出不同的工作機會,Mandark 同時也做商業配樂工作,她被定位成了北歐風,廠商有類似風格需求,便會邀 Mandark 合作。

過年期間除忙著個人單曲上線宣傳,她還一邊處理內衣品牌的宣傳片配樂,廠商要求過年結束就要聽到成果,Mandark 只得加班趕製。 「我目前完全都沒有推掉任何案子,只要有來的案子我就是一定會接,一定會把那個案子做好。」不管截止期限多緊張,Mandark 說自己一定會在 deadline 之前做出成品。

忙忙碌碌地,時間被不同的案子填滿,Mandark 已無暇為生計發愁,也顧不得擔心下一餐在哪,生活照舊至今,不知不覺挺過了大半年。 I Mean Us 的貝斯手 Hank 在 Facebook 轉發〈MiNORS〉的 MV 時感慨:「要說誰能把一天當 48 小時在用的,腦海浮現的第一個人也只有丹(Mandark)了⋯⋯』

做職業音樂人,除了要有藝術的直覺,還要有理性的頭腦。合作案夾擊下,Mandark 還能做出形式豐富的個人單曲,這是她有意識地去證明自己的能力,「因為想讓大家知道你這個人的 credit,你可以做到怎麼樣的程度,我覺得大家會看到這件事情。至少不會說今天我去跟別人談一個合作,我自己什麼都沒有,或是拿不出像樣的數據。」

紛繁的工作裡,Mandark 最喜歡做的是編和聲,因為編和聲對她來說手到擒來,「自然而然,不用特別去想就可以編好。」跟著樂團登台表演,是另一個樂趣源泉,「就是又好玩又會賺錢的一個工作,它是一個展現成果的時刻,比較痛苦的是創作的時候你真的想不出來,你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做好。可是當所有事情都已經完成,它變成一個完整的東西可以秀給大家,那個時刻是最快樂的。」

【關於 Mandark 的 12 件事】

1・從幼兒園開始,Mandark 的父母要求她學鋼琴,一路學到大,就像許多小朋友一樣是機械地學,但培養出了絕對音感。

2・Mandark 的家人並不怎麼聽音樂,無論流行樂還是古典樂都不太聽,以致 Mandark 連很有名的歌手諸如周杰倫、伍佰等都沒怎麼聽過,「我對他們的歌超不熟,那些歌幾乎都是高中以後才慢慢知道,但是知道得也不多。」

3・Mandark 猜測或許是媽媽年少時憧憬學習音樂,於是這個夙願在 Mandark 身上實現。 Mandark 初中開始學小提琴,接觸的音樂都是古典樂或是為考試準備的經典曲目。

4・ Mandark 在 2010 年高中時列過一張「25 歲前要做的事」的心願單,其中包括:淋雨跑操場、玩拖曳傘、帶狗晨跑(因為很難早起)、去誠品書店看一天書(因為高中以前在鄉下)、和家人以外的一個朋友洗澡、染髮燙髮、學街舞、上電視(兩個樂團都上了電視)、學吉他、做個人作品集(文字影集《迷戀》三百本搶購一空)、花錢不多想、和一千個陌生人合照、收集兩百張黑膠、做影響別人一生的事、參加浪漫舞會、騎重型機車、開獨奏會⋯⋯

5・考音樂系不用看理工科目,不用念一輩子不可能懂的東西,於是 Mandark 考取了她的第一志願——台南藝術大學應用音樂系,學電腦編曲和配樂。

6・上大學之前不會創作,也沒有創作的意識,而所在的科系要求學生創作,用電腦編曲。 Mandark 忽然開竅,覺得音樂不只是樂譜上的東西,並對配樂萌發了濃厚的興趣,她一直想做配樂相關的工作,「我本來一直以為我會做幕後,因為我很喜歡做配樂。」

7・大學時寫的音樂偏古典風,譬如寫弦樂四重奏,那時對樂團沒有概念。大學期間認識了現在 I Mean Us 的團友楊永純。同班同學是顯然樂隊的主唱。 Mandark 在大學開始聽一些獨立音樂,當時流行的大多是木吉他加人聲的配置。

8・畢業後,Mandark 才開始進入樂團圈,分別被楊永純和吳浚瑋拉去組團。

9・Mandark 會演奏四到五種樂器:鋼琴、小提琴、竹笛、手風琴、一點點吉他。她覺得對樂器有概念會方便編曲。

10・Mandark 從小到大學都住在山區,於是一直嚮往都市生活,會幻想自己長大後成為都市獨立女性的模樣。從台南藝術大學畢業後北上,Mandark 迅速融入了台北,交通發達、外賣方便,便捷的都市生活再適合她不過。

11・休息時,Mandark 是一個很廢很宅的人,常待在家裡什麼都不做,也不希望有人跟她講話。身邊熟悉的好友都知 Mandark 不喜歡出門,於是主動登門拜訪,她覺得這樣很貼心。

12・Mandark 想做莊嚴的合唱團表演,她覺得自己寫的歌適合給唱詩班。有人問及是否有做個人演出的打算?「我的答案是可能會,可它不會是在偏搖滾方向的場合,不會是音樂節,也不會是 Livehouse。」

圖片來源:網路

(本文轉載自街聲大事,文字經 Blow 吹音樂編輯部調整,未經同意不得任意轉載。)



avatar

作者 / 吹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