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二代豬頭面具 GIGO Deeper 的告別訪談,也是 GIGO Psycho 頭一回拍攝通告,2020 年末,改組後的血肉果汁機正進行光速蛻變:女聲啦啦隊替你加油,〈Golden 太子 Bro〉大唱台中驕傲,若作為城市行銷單曲絕不失格;與 ØZI 在簡單生活節共演〈玉山〉,首次嘗試以金屬碰撞黑樂,讓陳珊妮力讚:「只要不去設限,音樂會有很多可能。」
秒針倒數 3、2、1,當人們吶喊新年快樂,全新的血肉果汁機已經加載完畢,粗殘台中伴隨霓虹看板點亮即將甦醒,你準備好搭上這支飆風車隊了嗎?
血肉果汁機三名舊團員宣布離團那天,主唱 Gigo 和吉他手阿霖決定尋找新團員。當晚,阿霖撥出三通電話,第一通給〈Daddy Daddy〉的製作人 Matt,被形容擁有怪物等級的吉他琴藝,阿霖相信他的加入會讓樂團更生猛;有緣的是,Matt 恰巧是 Gigo 在台中第二個吼腔學生。
第二通電話撥給康士坦的變化球貝斯手金毛。「我很欣賞他,我覺得他長得很帥,我們身材有點走樣了,至少找一個帥的頂一下。」阿霖說,金毛除了帥,之前也曾玩過金屬團天譴、梅花參,擁有豐富的經驗。
最傷腦筋的大概就是鼓手了,那時他經朋友推薦拿到鼓手彥文的聯絡方式,除了對方人很好,其他一無所知。後來他聽說,彥文的正職是物理治療師,心想血肉果汁機的現場需要大量肢體投入,團員若有這種專業好像很不賴,便決定撥電話過去。
一個小時後,阿霖蒐集了三人肯定的回覆,新階段的血肉果汁機總算成行了。
駛向新金屬
曾打著台中團旗幟的血肉果汁機,隨著阿霖來台北工作、團員更動,只剩主唱 Gigo 仍駐守家鄉。如今北上練團已成了他的新日常,去年聖誕節釋出的小作品〈聖誕血肉〉,靈感便來自移動的路程。
〈聖誕血肉〉的 beat 由貝斯手金毛製作,阿霖操刀末尾帶血肉味的豬吠片段,並由吉他手 Matt 調整聲響。「我超喜歡殘暴死亡金屬,通常那種鼓都是用 midi 去 key 到很誇張,像機器人那種,我想說 Gigo 說要殘暴嘛,做出來金毛說這叫癲癇之腳,都沒在在意彥文的腳。」阿霖笑道。
《粗殘台中》發布十年之後,《Golden 太子 Bro》再次把舞台架設在台中,用真人真事為歌曲注入靈魂。滿懷野心的太子哥是勇於追夢的象徵,儘管前往頂峰的路途險惡,只要背後仍有志同道合的夥伴支持,就能不停衝破重圍,這不僅是血肉果汁機對未來的展望,「突破」更是新作檯面下的隱藏主題。
以宮廟元素為基,更多嘻哈、電子元素注入,使血肉果汁機往一直渴望嘗試的 Nu Metal 走去,Gigo 説這都得力於新團員:「過去所有曲都是由阿霖來做,因為阿霖做下去才會比較符合我們以前的骨幹,可是像〈血肉脫口秀〉、所有 beat 的部分就是交給金毛,〈誕辰〉直接給彥文發想,他也是做得很漂亮。觀眾只要一聽就會聽得出來,這跟血肉以前的做的宮廟元素完全不一樣。」
作為 Bro Time Studio 主理人,吉他手 Matt 同時身兼本次專輯製作人,他善於從聲響的角度增添細節,在專輯加入更多跑動的音效,使聽覺色彩更加豐富。〈中港方程式〉裡一段帶藍調味的吉他獨奏同出自 Matt 之手,在阿霖心中,那是畫龍點睛的一筆,讓他聯想到在快速道路狂飆時,手邊擺著一瓶伯朗咖啡的愜意氛圍。
對兩名元老而言,血肉果汁機過去的歌曲如〈上山〉、〈天崩〉,其實記憶點並不多,新進團員及其他合作過的樂手練習總得費一番力氣。他們自承早期做歌的唯一考量是酷帥,對聲響、音樂的起承轉合沒太多想法,出來的成果就像散彈槍。隨年紀漸長,能力和器材都更上層樓,遂協同新團員,將經典歌曲〈粗殘台中〉重製了 2021 年的版本。
只要有心什麼都能做成金屬樂
新豬頭面具稱作 GIGO Psycho,中文譯作有病先生,Gigo 説有病二字是他們玩團長年來的心得:「玩團就是一個很單純的事情,可是有時候就是會被攪得亂七八糟,整個環境就是有病,」他不諱言,不只內部,可能連旁邊在看的人都有病:「你可能稱讚他個兩三次,他就覺得:『幹血肉喜歡我,血肉信任我,我可以控制血肉。』這種人都是有病。」
既然彼此都有病,那誰也不必迎合誰,《Golden 太子 Bro》除了突破,想要永遠是行為的唯一理由。不同於《GIGO》、《深海童話》在創作前便寫下明確的概念故事,這次 Gigo 僅先列下歌名,好比〈虎爺〉是朋友出的一道題、〈愛情99〉源自對金屬團 Body Count〈99 Problems BC〉的喜愛:「其實這張專輯也是在嘗試,你不管用什麼樣的 title,都可以寫出一個 Metal 的東西。為什麼你不能所有情境都寫一遍?你這首歌就算叫『全聯』,也可以寫一首很 Metal 的全聯,我覺得這是做音樂最好玩的地方。」
與 ØZI 合作的〈玉山〉用金屬大膽碰撞 R&B、饒舌,合作始於某次阿霖和新樂園製作人米奇林的閒聊。創作初期阿霖曾煩惱,是否需要因應 ØZI 的風格,先以 beat 為基搭建編曲,但米奇林一句「我要你們的東西」,讓他們更放心發想。
〈玉山〉由血肉果汁機先完成概念和編曲,再交由 ØZI 加入段落,共同調整出最後的結構:「玉山是台灣最高峰嘛,我們去爬,用來比喻實踐夢想的困難度,然後登頂其實就是象徵在頂端。ØZI 已經發展到國外去, 我覺得他在台灣嘻哈的領域正在一個登頂的狀態持續往前走,血肉也有這種狀態,我們應該是可以互相去碰撞出新的火花。」
舊的靈魂、新的形狀
的確,如今的血肉果汁機已漸步上頂峰,成為新生代最具代表性的金屬樂團。對三名新團員,加入如此有份量的樂團,不可避免得面對老歌迷的檢視,努力融入樂團。
彥文過去玩的 Djent 團側重技術,編曲較複雜,儘管他仍會將舊有打法帶入,可音樂性是現在的主要考量:「編曲上面會有新的挑戰,曲線比較多。有的歌因為宮廟感,還是會打比較多銅 tone 的節奏,再加入一些比較新潮、平常國外 core 團會的用節奏,把它混在一起。」
血肉果汁機的一大特色是現場感染力,他們跟觀眾的關係既瘋狂又緊密,這也使得新團員得調整演出的力度。Matt 笑說,在「萬華大鬧熱」音樂祭演出時,他看阿霖人琴合一搖得帥氣,心血來潮設計了新動作,結果一不小心就扭傷腳。帶著慵懶氣息的金毛一旁悠悠附和:「太嗨了,阿霖太嗨了,有時候我不想甩這麼大力啊⋯⋯但他好大力,我就只好⋯⋯」
去年年尾,血肉果汁機在表演前播放開場 Intro〈I Want It More〉,編曲出自金毛,並找來饒舌歌手 K4ZE 風子合作。因顧及歌迷,一開始金毛曾擔心嘻哈風格的開場曲不夠合適,但阿霖跟 Gigo 力挺,認為開場 Intro 就是要放自己覺得很帥的,走出來才會有自信。
「做 beat 是他們提出來的。其實我會有一點覺得,在加入這個 band 之前,我不理解這個 band 本來在玩什麼,我也不會想要貿然改變他的樣貌。」正如金毛所言,變與不變是樂團越走越遠必面對的難題。時間能積累成果,可同時也是條無形的綁繩,面對血肉果汁機這一波大轉變,部分老歌迷直喊:血肉變了,那些粗殘都消失了。
變與不變的難題
成軍邁入第十五年,寫下〈感謝勞力〉正是意識到,因為有歌迷一路相挺才能走到今日,可有意思的是,這恰恰是專輯裡最不血肉味的一曲。主歌是強烈的嘻哈節奏,Gigo 甚至嘗試以饒唱細數樂團成軍至今的種種,副歌少了些嘶吼,以清腔誠摯表達感謝:「Matt 是製作人嘛,他跟金毛兩個就會跟我說,如果你要唱這種方式,你可以怎麼唱。因為我其實喜歡唱,但是不知道怎麼樣去做地更帥,是他們教我的。」
或許,〈感謝勞力〉就是他們對那道難題的回應,儘管對一路相伴的歌迷滿懷謝意,可是這回他們不想再安於過去。
早在製作《深海童話》時,阿霖就曾和 Gigo 提及想做些特別的嘗試,他也坦承自己其實喜歡帶 grooving 的音樂:「可是當然,我知道血肉歌迷他們想要什麼東西,以及血肉那時的方向,我們是整個概念在往前走。所以我其實有捨棄掉很多,我覺得很酷的 riff 或是一些很炸的橋段。」過去無法實踐的想法,在新團員加入後終有能力執行,製作這張專輯時,阿霖與 Gigo 就只有一個想法——為別人做了這麼久的歌,是時候為自己而做了。
同樣產區的葡萄品種,在新橡木桶、舊橡木桶會分別釀出不同的滋味,這或許就像現在的血肉果汁機。Gigo 與阿霖的詞曲是樂團的原物料,只要作品從他們身上長出,裡頭的宮廟味絕對少不了,但一直走同樣的路不是他們所樂見。舊的或許選擇離去,新的也可能再來,在來來去去的人生,喜不喜歡都是緣份,瀟灑交出《Golden 太子 Bro》,至少這回他們總算圓了個自由。
攝影/彭婷羚 P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