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20・吹專訪

【專訪】熱寫生:想要輕輕鬆鬆地玩團,卻不小心花太多力氣

常在熱寫生的 Instagram 見到進食中的團照,翻看《豆皮少年》的歌詞,幾乎無歌不提食物。回溯至成團之初,他們的首場演出取作「再來一碗」,宣傳文一半是食物雜記,操以《孤獨的美食家》的口吻,無料業配了演出後適合飽腹的宵夜店。

之於熱寫生,「吃」有多重要?主唱兼吉他手曾立答:「對這個團來說,吃東西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但是,因為喜歡吃東西,所以喜歡的事通常都是蠻重要的事。」峰迴路轉,似懂非懂,這回覆果真熱寫生。

鼓手來來缺席,圖片左至右:貝斯手阿弘、吉他手兼主唱阮瞇、吉他手小周、吉他手兼主唱曾立。
熱寫生團員由左至右:貝斯手阿弘、主唱兼吉他手阮瞇、吉他手小周、主唱兼吉他手曾立;鼓手來來缺席。

想要輕輕鬆鬆地玩

2017 年底,曾立剛結束一個工作。過去在樂團擔任鼓手的他,私下常隨筆創作,那時主唱兼吉他手阮瞇恰好沒有團在運作,他遂提議一起寫歌,隔年鼓手來來、貝斯手阿弘加入,熱寫生也正式成立。

民謠為底,搭上男女雙主唱,熱寫生是近期獨具特色的另類搖滾團。團齡尚淺,但成員們各個是尬團老手,如果你喜歡包子虎、佛香甜、透明雜誌、非人物種⋯⋯應對他們不陌生。

一開始,他們給自己貼上民謠的標籤,為的是讓不認識的人都能快速抓住風格:「我跟阮瞇聽和寫得比較接近這類別,但寫完兩個月後覺得不大妙,我們的歌還是有點搖滾,會有破音什麼的,就偷偷把簡介改成民謠搖滾。」去年中,熱寫生更迎來新戰力——來自透明雜誌的吉他手小周,彷彿準備離民謠越來越遠。

吉他手小周最近因為手遊迷上足球,常和他稱作「足球前輩」的貝斯手阿弘相約看球。

印象中,這是個很會過生活的團。一聽我這麼說,小周先是說了年紀使然,阮瞇附上燦爛笑顏,秒答:「因為有錢啊~」

「畢竟有在上班呀!」其他人異口同聲道。

不同於部分新生代樂團,有著以音樂為業的企圖心,團員五人都有正職。剛組團時,他們曾在 DJ 小樹的「StreetVoice 未來進行式」表示:「想要輕輕鬆鬆地玩。」原想組個好玩的團,卻不小心花太多力氣,首張專輯《豆皮少年》更在補助的順水推舟下誕生了。

豆皮少年的生活藏在歌裡

《豆皮少年》取自專輯中的一首歌,描述剛畢業到出社會這段期間,即是二十歲中後段的生活感想,對已過而立之年的他們,就像人生上階段的總結。

原先〈豆皮少年〉做了一個 chillwave 版,可錄人聲時不太順利,歌的氛圍也與詞不搭,遂大改成吉他彈唱。第一版截錄了一小段放在專輯尾巴,稱作〈豆皮少年 pt.2〉。

曾參與過佛香甜、浮舟的貝斯手阿弘。

說到熱寫生的特色,曾立的詞是一個。生活中遇到有感的人事物,曾立會隨筆記下,當一首歌編得差不多了,便翻閱詞庫本,尋找合適的內容細修成歌。比如說〈客雅大道〉是新竹的一條路,詞描述夜騎的景色與氛圍;〈貓〉純粹寫貓,曾立養了三隻貓,與小周、阮瞇同是貓奴,練團時常會聊起自家貓咪的近況:像是小周的貓生病了、阮瞇的貓又離家出走了⋯⋯互述養育甘苦事。

雖詞多在寫生活,細究卻有層距離,意義皆被他以文字蒙上一層霧:「個性關係吧,我不習慣很直白的表達情緒或想法,很多東西會講得很委婉,你也可以說是一種防禦心態,不想這麼容易被看穿。」

主唱兼吉他手曾立説,最近鼓手來來為了維持身材,練完團都不跟他去吃宵夜了。

比起單向傳遞訊息,曾立似乎更喜歡看聽眾自行詮釋,〈山洞〉便是一例。這首歌原型來自 2017 年的一則新聞:一名觀光客進入中國貴州的鐘乳石洞,因為好奇踢了三腳地上的鐘乳石,沒想到把它給踢斷了。警方透過監視器找到那名觀光客,他被處以罰鍰,還被網民肉搜出來霸凌。

鐘乳石的形成需要萬億年,把它踢掉卻不花幾秒,對曾立而言,這故事荒謬又好笑。團員一旁開始唱起那句:「輕輕說⋯⋯」並吐槽這故事和歌完全沒有關聯。導演劉立在拍攝時也不曾聽聞這故事,於是拍出了支寓意深遠的 MV:「我只告訴他,這首歌想表達一個很荒謬的情感,而那個荒謬是很吸引人去看的,但他可能也沒在聽吧⋯⋯」

半刻幽默 千年石頭 激動的人難成為琥珀
重組感動 重組了肉 複製羊暢飲骯髒的江

凋謝了昨天的花
消費了今日的疤
排隊等未來的傷
在洞口——〈山洞〉

在樂團首次主導創作,曾立連視覺也攬了下來:「每頁的插圖跟歌之間有隱喻,不是特別指在做什麼事,可以理解成這個人平常的生活樣子。像〈塔悠〉在描述某個午後雷陣雨的夏天,和圖有意象上的連結,但沒有明確的指涉。」本業設計的他,這次選用許多飽和明亮的特殊色,而封面上那位抱著貓的「豆皮少年」,團員笑虧曾立根本是在畫自己。

集結九零年代各種硬地音樂風格

這次,熱寫生找來製作人老王(王昱辰)操刀,將歌曲打磨地更細緻。進錄音室前,他們其實沒想過專輯的明確方向,與製作人邊做邊聚焦,還遇上曾立心臟手術入院,前前後後花了一年的時間。

回憶起錄音過程,阮瞇說,技術不到位讓大夥吃了不少苦頭,蠻多時間製作人都在「恨鐵不成鋼」。這一年中,進錄音室的時間加總約兩個月,其他時間都在閉關練習。

經營咖啡店的主唱兼吉他手阮瞇,興趣是挖掘新店。曾立一旁補充:「她喜歡找漂亮的食物吃。」

在〈山洞〉 YouTube MV 留言處,有樂迷說相較原版的清新、偶爾灑落陽光,新的山洞簡直陰森又灰暗。不僅是此曲,整張專輯和 demo 有明顯的差異,部分歌曲加入了合成器,甚至找來曾立的妹妹吹長笛,他們笑說,現在這十首對他們來說都像新歌。

事實上,為了做出更精緻的流行樂,熱寫生接受老王的建議,幾乎每首歌都打掉重編:「假如說,我這段旋律只用了一個(和弦),老王會把它拆成兩個,因為如果有兩個和弦,能延伸出很多和聲,這樣聽起來會比較豐富。」原先,〈漁夫〉的和弦進行如一般流行樂,重新編曲後更添層次,並帶有似 The Stone Roses 的曼城迷幻感。

作為《豆皮少年》的幕後大功臣,老王不僅協助熱寫生完整每首歌,音樂知識十分豐富的他,塞了許多老音樂給他們認識,建議他們有脈絡地聆聽:「比如説我很喜歡誰,但我沒想過他都是聽什麼長大的,現在會把這些組織起來,比較有系統的建立自己的音樂知識。」阮瞇也認為,做完這張專輯樂理增進不少,好比創作上的慣用音,一經老王分析,才知道原來自己常使用某些和弦、音程,現在感性與理性終能相互參照。

錄製的過程中,老王發現這張專輯使用的參考曲(reference)大多為九零年代的作品,《豆皮少年》可謂集九零年代各類硬地音樂於大成。小周加入的時間較晚,這次僅參與〈愛與膠囊〉、〈客雅大道〉的錄製,待宣傳期告一段落,將從頭參與新歌的編曲。熱寫生會因此長出怎樣的新貌?令人期待,不過依團員慵懶的性格,或許還需要一點時間,好在已有《豆皮少年》能伴我們等待。

攝影/Yum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