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02・每月封面

【專訪】情和義,值千金:海豚刑警

搞怪少女在臉書短片裡擠出雙下巴、翻開白眼把〈潘朵拉〉還有〈天空〉唱得歪七扭八。前者是張韶涵的歌,她的影片標題寫上楊韶涵,註解「蘇軾-練團路上」提示她的身分仍是玩團青年——「イルカポリス 海豚刑警」的主唱。

楊韶涵並非真名,她在樂團裡的稱呼楊淑芬也純屬虛構。淑芬不姓楊,而姓伍,1996 年生。本名「伍悅」自帶諧音哏,聽起來卻比前述化名更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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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扮演,真假難測,這讓海豚刑警的形象更充滿戲劇化的幻想。去年 8 月,伍悅先行搭擋 DSPS 的吉他手徐子(樂團化名:周志明)成立海豚刑警,今年初又加入鼓手與貝斯手成為四件式樂團。輕快曲風與拆毀文法的「海豚文」成了樂團招牌,粉絲專頁上不見正常發文與正常照片,人如其文,他們在舞台上的臉部變化跟表情符號使用頻率一樣多。

「楊淑芬」、「周志明」的藝名緣由來自伍悅好奇使用交友軟體,卻不想用本名, 於是用了「楊淑芬」這個名字,徐子則是在與伍悅組團之際,特地上網搜尋「男性菜市場名字」,為自己挑選「周志明」,而兩人還為起初未見人影的鼓手取了「郭正雄」。

海豚刑警有著自成一套的「語言」。例如「歐吹」指的是 OK:「bro bro」意為很有義氣,brother 的縮寫,DSPS 剛結束的巡迴《Nice Bro Bro》就是出自於此。

海豚刑警第一代大頭照。(取自官方臉書)
海豚刑警第一代大頭照。(取自官方臉書)

回想兩人決定組團的那一晚,周志明傳了一張擠下巴的照片給楊淑芬。淑芬看著(後來成了粉專初代頭貼的)下巴照,腦中浮現「海豚刑警」的模樣(漫畫《烏龍派出所》裡的冷門角色)。

那一晚,他們不僅決定了團名,還寫出了第一首作品〈海豚刑警悲傷物語〉。

頭號樂迷

故事要先從 2016 年 DSPS 在女巫店的演出說起。

四枝筆的 Bibo 當時看了伍悅在樂人頻道上翻唱透明雜誌〈少女〉一曲的影片,便向當時正在尋覓開場嘉賓的 DSPS 推薦她。只有單支影片的迷樣少女就這樣唱了開場,也促成後來與 DSPS 的緣分。

2017 年 4 月,DSPS 與日本共演團 homecomings 的巡迴開跑,伍悅去當了巡迴貼身攝影,在演出結束與 DSPS 吉他手徐子一同去便利商店的路上,微醺的兩人打開話匣子,突然間熟稔起來,天南地北的聊著。認識大半年,這才終於加了彼此的臉書成為好友。

但兩人的緣分不僅於此,徐子很後來才知道,原來伍悅曾是他的小粉絲。

伍悅從大學開始聽團,第一場看的表演正是午休失眠在台南 TCRC 的那場(當時徐子是午休失眠的主唱)。有了這次經驗後,伍悅愛上到各種 live house 看表演,把所有打工的錢都拿去買票看團,她樂此不疲,描述當初奔波於一場又一場演出,少女的語氣裡有滿滿衝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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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情懷總是「濕」,伍悅的少女樂迷日記裡還寫著厭世少年。厭世少年演出時,團員常在第一排看見淹沒在汗水裡,忘情衝撞的她。在某一次陪朋友去採訪的場子,身為攝影師的伍悅被吉他手檳榔則認出來,上前搭話成了朋友。

海豚刑警要徵 Bass 手時,伍悅問了檳榔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推薦,檳榔回答:「我就是 Bass 手,我是覺得我還不錯啦。」遂加入了海豚刑警,並找了自家鼓手寶春一起入團。台上的偶像成了身旁共患難的夥伴,伍悅認真地說道:「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我們不只是團員,我們更是朋友。」

海豚刑警從兩個人成了四個人,團員們也化身成「楊淑芬(伍悅)」、「周志明(徐子)」、「陳金發(檳榔)」與「郭正雄(寶春)」的穩定陣容。截至目前上傳街聲的有六首作品,其中有三首 demo 是在周志明家宅錄的。〈大家都唾棄ㄉ低能婐爱ㄋ〉前聽見的口白是錄音當下的即興,〈marry lonely Disco night A.K.A 做愛之歌〉則是轉戰陳金發的家宅錄,不過當天的目的其實是去煮火鍋,幾個人喝酒聊天,沒特別設定錄音進度。玩得太嗨,那晚警察還來了兩次,憶起最後 vocal 甚至是在陳金發近乎睡死的狀態下錄完的,楊淑芬吐槽他:「你喝醉在旁邊睡一睡還故意打電話給我,我在錄音耶!」

「那時候快四點了好嗎!!!!」

認識初期,楊淑芬與周志明很少交換彼此的音樂想法,直到決定組團的那晚,兩人才發現音樂上如此契合的一面。深夜結束打工的志明在回家路上哼出〈海豚刑警悲傷物語〉副歌那段高亢旋律,大聲地宣洩著自己的無力感,淑芬在一來一往的語音訊息裡延伸出大致的輪廓。

為了 DSPS 的開場演出,從來不創作的楊淑芬寫起了自己的歌,趕在演出前兩個月生出了四首曲子,回首過去當然不甚滿意,唯一沒被嫌棄的〈拎娘賽之歌〉幸運地被收錄在限量手工 EP 中。

周志明描述:「很多歌我們都是互補而成,我不太擅長完整曲子,可能只能寫一段的主歌或副歌,但她(楊淑芬)很會延伸,她丟一點我補一些,曲子就完成了。」一拍即合的默契讓他們成為彼此的補丁,讓每首創作幾乎在1、20分鐘內就完成,之後再交給陳金發與郭正雄來編曲。

陳金發與郭正雄的加入,讓歌曲不僅在器樂配置上更完整,也給了原本僅有雙吉他的 demo 有了更多靈魂。音樂系畢業的他們總有很多新點子, 採訪當天碰巧遇上他們練團,走出練團室的陳金發碰見 DSPS 的稔文,兩人便開始討論起複雜的拍子,詢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海豚刑警的新作品正在編曲。

「歐吹」示意圖。
「歐吹」示意圖。

創作速度很快的楊淑芬與周志明,碰上對編曲很有想法的陳金發與郭正雄,通常在練團室裡的一個半小時裡,就能完成一首歌曲。

四個人一拍即合、精力旺盛,每每演出結束去慶功,一慶就到天亮。最浪漫的一次慶功在公館街頭,拿起吉他,全員唱起歌,隊伍哼哼唱唱到寶藏巖,躺在草地上聊天、喝酒,早上七點才鳥獸散。

近一次去高雄演出時,志明用了女朋友生日當幌子,一行人上前搶了街頭藝人的麥克風,在路邊玩得不亦樂乎。演出結束後還不過癮,用著剛到手的團費去夜唱,隔天中午再衝去台南進行下一場演出。

「全部人隔天直接變蕭亞軒!」淑芬為眾人下了註解,全場大笑。

大家都唾棄的低能我愛你

「ㄆㄧㄚˇ 眼、擠雙下巴」很多人佩服楊淑芬願意扮醜,讚她沒有少女包袱,她卻說這並非刻意為之,而是自己最放鬆的姿態。然而夥伴周志明看到更多:「雖然滿多人覺得她(楊淑芬)很奇怪,但我很會觀察人,我知道她很緊張,她只是用其他的表現方式來去掩蓋她的不安。」

他繼續補充:「我知道她非常有才華,但我也知道她一個人面對舞台會非常緊張,跟所有創作者都一樣,要把自己的內心打開其實很難。我當時一直站在一個鼓勵的位置上,我知道她的作品很好,很值得被聽到。」

周志明大學沒念完便來到台北生活、玩團,身邊朋友不多,人也慢熱,可在遇到楊淑芬後,他覺得自己的人生被「打開」了。同樣喜歡洪申豪、雀斑的兩人,去 KTV 卻都點張韶涵、白安。兩人個性互補,楊淑芬靠直覺,個性勇往直前,周志明則是在旁幫她顧東顧西的「媽媽」。他們的訊息文字漸漸從「我們」變成「婐悶」,人也入戲成了楊淑芬與周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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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覺得他是我的真命天『屌』!」楊淑芬聽著周志明剛剛一席話,感動得眼眶好像含著淚,正以為她要哭出來時,下一秒又進入楊淑芬式的活潑:「如果說起玩樂的夥伴我不缺,但在音樂上的夥伴就真的沒有。大學的時候身邊的人沒有在看團,所以即使我很想組樂團,也沒有人選。如果沒有遇到他(周志明),也不會有現在的海豚刑警了。音樂上有人一起創作是非常難的事,你要願意讓那個人改寫你的歌,可是你又可以喜歡它,這真的很難。」

「我覺得他一直都是在後面推著我的人,我當時真的感觸超深,我會半夜躺在床上一直哭,我覺得人生好美好。我很愛哭,我很謝謝生命中的每一個安排,要是沒有錄樂人,沒有去拍那場巡迴,我就不會遇到他,也沒有現在的海豚刑警了。」楊淑芬介紹她手臂上三個人與一把吉他的刺青,就是為了紀念對她來說別具意義的「樂團」而刺的。

聽著這些故事,我不時在訪談過程裡驚訝,他們是多麼地坦率地說出心裡柔軟的想法,毫不保留地表達對方的重要性。聯想起海豚刑警作品裡私心最喜歡的一首〈大家都唾棄ㄉ低能婐爱ㄋ〉,歌曲介紹這麼寫道,這世界的人有百般種樣貌,千萬別否定自己的不一樣,總有一天會遇見不離不棄的那個人。文末最後獻給每一個「周志明」,希望每個人都能體會淑芬口中的那份屬於夥伴的「美好」。

成團至今還未滿一年,海豚刑警已踩點許多 livehouse 演出,上個月才結束覺醒音樂祭演出。問起他們是否有接下來的規劃或目標,志明回答得很輕鬆:「我們沒有什麼野心,不過我們很喜歡特別的事情,可能會辦些特別的小演出,不再是跟著音樂祭跑,希望自己辦些有趣的小活動。」依靠直覺演出與創作,台上與台下無差別的「豚悶」,將持續充滿活力編織他們的城市逃亡羅曼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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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Yir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