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23・吹專訪

為何解散?為何短暫復出?鱷魚迷幻專場前短訪:保證提供100%的迷幻搖滾樂

「謝謝大家。鱷魚迷幻下台一鞠躬。後會有期。」鱷魚迷幻在臉書粉絲專頁留下這句話後就各走各路。

老實說,入行以來專訪過那麼多音樂人,這次是我首次訪已經解散的樂團,似乎跟他們有種特殊緣分。除了寫過第一張單曲黑膠,甚至訪過這支迷幻搖滾樂團的前身。

鱷魚迷幻 CROCODELIA 的前身為黑膠上將,由主唱兼吉他手郁夫、貝斯手郁允在 2014 年所組成。當時還是大學生的兄弟檔,玩著本地少見的復古衝浪及車庫搖滾,可惜不久便面臨到兵役而休團。他們跟鼓手新道、鍵盤手秉承才另組我們所知道的鱷魚迷幻。

「我們從來不是一個賺錢的樂團,雖然一直想以音樂為業,但不想受太多商業的拘束來創作。如果沒辦法好好地做,那不如不要做。」如同訪問中所提到,對於迷幻搖滾抱有很大期望的團員,原本打算錄製首張專輯,甚至也接獲海外音樂祭邀約,但無奈卡在合約及碰上疫情,在種種看不到希望的狀態下,索性解散。

鱷魚迷幻 CROCODELIA

停擺兩年,因近期的迷幻音樂爭論,鱷魚迷幻決定即將在 10 月 22 日在 The Wall 舉辦「鱷魚迷幻:重返迷幻廟/CROCODELIA: Back In The Temple」復出專場。以下文字雖不是透過面訪,仍能從回覆中看出彼此的情誼,相較於什麼迷不迷幻,我想這才是更難能可貴的吧?

問:鱷魚迷幻當初為何會要解散?

新道: Keyboard 手離奇的失蹤。

秉承:疫情升起的因素,以及個人生涯的規畫,讓許多的任務無法進行,只得暫停樂團的活動。當時留下了一句「再沒錢也要奢侈一下」之後去尋找幸福,現在找到幸福所以回歸。

郁允:當初我們在錄製專輯的時候,其實做出整張的 demo(至今還在某台電腦裡),該把我們所有喜歡的聲音交給觀眾,也交給我們自己。後來因為疫情的抹滅,加上團員的人生消失規劃,決定暫時休團。老實說休團後,對人生相當的迷路,但也意識到我們只是在等 2022,大家也久等了。

郁夫:樂團的解散,其實是非常突然的。當時正在錄製鱷魚迷幻第一張專輯,遇上疫情挑戰,鍵盤手突然因工作無法繼續創作(可以說是突然消失,哈,不用擔心,幾個月過後有恢復聯絡),另外加上樂團和廠牌的合約,似乎沒有任何進展的可能。在看不到什麼希望的狀態下,我們索性決定解散。

我依稀記得 2020 年初的掙扎,我們有接獲一些國外的音樂節演出,但受到疫情影響取消了。而在台灣,我們從來也不是一個賺錢的樂團,雖然一直想以音樂為業,但不想受太多商業的拘束來創作。如果沒辦法好好地做,那不如不要做。

鱷魚迷幻主唱兼吉他手郁夫

問:解散期間有想要再玩的念頭嗎?為何一口就答應復出?

新道:有!因為我喜歡就是六O至七O年代的音樂和文化,但在台灣找不到像鱷魚迷幻團員那樣——對這時期的搖滾音樂,或黑人音樂有興趣、有 respect 的樂手。鱷魚迷幻不做的這幾年,我玩其他樂團也一直感到欠缺感,那時候剛好跟其他樂團的團員吵架,解雇那個樂團。

秉承:有想過再次以鱷魚迷幻成員的名義上台。不玩最可惜的是,沒辦法再與喜歡我們的粉絲見面,表演給他們看。時間地利的關係,現在更有能力及條件持續自己的興趣。

郁允:其實我們在兩年前宣布無限期休團之後,音樂還是有持續在做,但我算是脫離了整個音樂產業——做了人生中一直堅信自己不會去做的事情——加上對疫情的掙扎,持續地熄滅做喜歡的事情的熱誠。但事實上,鱷魚迷幻一直都在各個角落盯著我們,尤其很多次在 YouTube 聽音樂的時候。因為自動播放的關係,鱷魚迷幻的音樂總是會神秘出現,提醒我該回來了。

兩年了,是該對自己誠實了。一直都覺得跟觀眾們一起體驗鱷魚迷幻的音樂是一個很神秘的經驗,2022 到了,所以我們回來了。

鱷魚迷幻貝斯手郁允

郁夫:解散期間心理蠻多矛盾的。對於鱷魚迷幻的心血是非常深刻的,這隻鱷魚一直以來是我和弟弟郁允,如孩子一般的存在。而我矛盾的點,主要是因為花費了那麼多心力,我卻對迷幻搖滾已經失去熱情了。這不只是全球迷幻復興的殞落,也是前面提到的疫情挑戰,廠牌合約無發展。這種消磨讓我個人感到非常無力。

我覺得鱷魚迷幻不再玩最可惜的不是音樂,不是從來沒錄製完成的專輯,不是那些賣掉的母帶版權,也不是那些從來沒有發表的新歌,而是就像新道提到的,我同樣地,在台灣找不到有真正熱情的樂手。我所說是願意為了你的 craft、你的藝術赴死的人。不知道為什麼,自鱷魚迷幻後,我一直認為這是最遺憾的。再來了解六O至七O年代文化的人也真夠少的。每次講到這裡,我心裡的一顆種子就越埋越深——那就是已經決定某天會搬離台灣,也許就這樣和太太定居日本。

至於復出呢,目前我們很確定是短暫回歸演出而已。解散的幾年,我還是一直在聆聽其他樂團。不巧的是,在台灣很多聲稱的迷幻樂團,並非真正的迷幻搖滾樂團。我個人歸咎這一切是,在台灣音樂多元性無發展,而導致的音樂認知斷層。而我也觀察到台灣音樂圈,以及觀眾群一種自我催眠的機制,在原本就沒有正常管道認識音樂,和足夠的多元性下,很多觀眾甚至樂手似乎被誤導,再來就是整個生態圈互相安慰。

最後,也許也是我無法再忍受,而公開質疑一些聲稱是迷幻樂團的瞪鞋樂團。對我來說,生涯涉略創作曲風有衝浪音樂、搖滾樂、迷幻搖滾、藍調搖滾、放克音樂及靈魂樂,每一項都是很不同的音樂存在。如果聽眾沒有管道了解這次討論的迷幻搖滾,那我覺得鱷魚迷幻有責任回歸一場演出,提供我敢保證 100% 的迷幻搖滾音樂。很有趣的是,在這波迷幻爭論後,團員們都似乎早有回歸想法,而當我們號召大家,一切都是這麼的有機、自然。

問:為何復出僅打算演一場專場而已?練團找回什麼回憶?

新道:其實我們兩年前沒有公布解散,那時候說:「隨時可能隱匿,隨時可能回歸。」這次是因為我們四個人,同時受到神的指引而已,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有再集合的機會?10 年後?20 年後?神明才知道。

鱷魚迷幻鼓手新道

秉承:因天時地利及人和,所以有這個機緣能夠辦專場表演。重新練團找回許多當初在彈奏迷幻樂章時的感動。兩年沒練團,當大家再次集合時,團員之間的默契,似乎馬上就能夠再次被喚起,很快就回到練團的狀態上。

郁允:其實一直以來都聽到了很多聲音,希望鱷魚迷幻可以復出。這兩年我跟我哥當然也是很常提到鱷魚迷幻,畢竟對我們來說,確實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我也知道「迷幻」兩個字在台灣也突然覺醒,我跟我哥其實多少也有在關注,但就發現怎麼跟我們想的不太一樣,我知道很多人覺得沒有必要去追溯根源性,但如果誤導了真正的文化,那其實是蠻可惜的,我們也會離真相越來越遠。這也體現出我們跟日本樂團文化的差異,馬鈴薯跟地瓜就是不一樣啊?直到 8 月某天,我在外面一個人吃宵夜,我哥打給我說:「我們復出吧!」

我們在 8 月 27 日,約了兩年以來第一次練團。我跟新道其實也兩年沒見了,也沒聊什麼,他一到就坐在鼓椅上,我們就直接開始做了我們該做的事:復出。練團後的感覺也很有趣,鱷魚迷幻的音樂,放了很多讓所有人都出其不意的小香料,現在才發現我們當初到底在想什麼?太棒了吧!做了自己一直很喜歡做的事,相當好玩。兩年沒浮出水面,但毛躁的聲音一直都在。

郁夫:就像前面提到的迷幻音樂爭論,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提供一場很純的迷幻搖滾演出。只做一場專場的原因,如同前面所說,樂團的掙扎還是在的——就是一場舊情復燃,one night stand 的熱情衝動。可惜的是,所有樂團都有結束的一天。我相信這是每一位樂手都能理解的。個人雖然離開迷幻音樂的創作,目前主修已轉為七O年代的靈魂樂/迷幻靈魂樂(有別於迷幻搖滾),但我對於迷幻搖滾還是很喜愛的。

所以回來練團的感覺是如此奇妙,似乎鱷魚迷幻的神力依舊存在。很有趣的是,我們除了練了舊歌及很多沒有發表的「舊新歌」,並在練團過程中寫了幾首歌曲。不得不老實的說,很多的創作,我真的遺忘了。第一次練團真的就像一個迷幻旅程,在茫茫迷途中試圖尋找迷幻的影子。而找回記憶後,很好笑的是,我們幾位團員竟開始讚嘆:「誒不是耶!我們真的寫了這種嗎?真的是我們寫的嗎?」自己也在復出練團中得到很多啟發,對於鱷魚迷幻的作品感到更為自信。

問:這次專場會帶來什麼?

新道:10 月 22 日來看表演的觀眾才可以知道。

秉承:神秘的續曲。為粉絲觀眾再次帶來迷幻曲風的神采。

郁允:大家會發現兩年內我們累積了什麼。或許會有不一樣的鱷魚迷幻,但就是迷幻。

郁夫:除了不破壞前面團員專場的驚喜外,鱷魚迷幻會帶來接近兩個小時的演出。沒有必要證明什麼,純粹提供一場沒有經過稀釋的迷幻饗宴給大家。

問:假設有機會重玩鱷魚迷幻會想要怎麼做?

新道:我也其他團員一樣,離開鱷魚迷幻的期間,人生上一直感到各種各樣的 inspiration,一直有成長。如果有下一個機會(不知道 10 年後或 20 年後),我們可以讓大家聽更成熟的 groove,跟我們走過人生的旋律(我自己希望很甜的旋律⋯⋯)。

秉承:隨著人生經驗成長進步之後的果實,必定會使音樂添加更多元素。因此再次玩團時,大家一定會把彼此歷練過後的成果加進音樂裡,在練團時會出現更多的靈感等。

郁允:還是會選擇像當初一樣,也是當初的經驗會讓我們想要再復出。但或許會加上一些我們沒聽過的聲音。未來如果找到適合我們的岸邊,我們有可能會再浮出水面。

郁夫:這個部份真的很像團員大告白,我們沒有討論過這問題啊!假設再重新玩一次,我想不管是音樂創作上、樂團掙扎上,我不會想改變什麼,但也因為這樣,我了解到鱷魚迷幻的極限在哪邊。而我們團員也有正規上班族,這些都是很多樂團無法同步玩團(國外巡演、發展生涯)的原因。我個人對於鱷魚迷幻雖然有很多遺憾,但這 6 年歲月我沒有任何後悔。

至於之後的演出,我想可能性應該還是很小,就像新道說的,人生一直有各種的靈感來敲門。這兩年人生,已讓我轉往七O年代的靈魂樂發展。自己其實也是不太喜歡拘泥的樂手。活過了就算美麗,但誰知道呢?如果哪天受到鱷魚神的召喚?who knows?

問:最想跟團員與樂迷說的話?

新道:跟團員說,我想做 EP;跟樂迷說,我希望大家以聽到我們的音樂為契機,對六O至七O年代的音樂和當時的文化有興趣

秉承:跟團員說,一起把握當下能夠完成的(握);跟樂迷說,希望大家聽到我們的表演後能夠與我們一起回憶起當初的感動。

鱷魚迷幻鍵盤手秉承

郁允:團員,好久不見,迷幻廟需要我們回來;樂迷,希望大家陪我們再一次重返迷幻廟,你們就會聽到我們在做什麼了,真的感謝所有迷幻廟裡的群眾和舞者,讓我體驗到這個文化。

郁夫:想和團員說,感謝這幾年的歲月,離開這個團再重啟後,讓我知道什麼是知音,我很幸運能和各位一起作了一場 6 年的迷幻夢。最後雖然我們沒有抵達 The Promised Land ,但我能和你們到一起老並驕傲地說:「Well, we did some good shit」。

和樂迷也想說,謝謝你們這幾年來的支持以及分享。總覺得鱷魚迷幻發熱的速度非常慢,很可惜之前在我們最多聽眾的時候選擇了解散。但這次我們一定會帶來更精采演出,不管是原來就喜歡鱷魚迷幻,或是想要了解正統迷幻搖滾的朋友們都歡迎來玩。最後,我們也有聽到你們的聲音,所以這次我們決定推出久違的周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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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王信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