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選秀節目出身的台語歌手曹雅雯自 2021 年自立門戶獨立經營，靠《自本》二度獲得金曲台語歌后認證，並持續創作如《禁》更為新穎的台語奇花異草，近年觸角也更為奔放，不但與張三李四、蘇打綠家凱和拍謝少年等樂團合作，與高雄市國樂團合作演出、為電影譜寫主題曲，更參與音樂劇、舞台劇；家鄉台南的她於今（2025）年 4 月中旬於高雄主辦《望南》演唱會，是她出道 15 年首次南台灣自辦專場，更寫下首度有流行歌手在衛武營主辦演唱會的紀錄。
演唱會最後一首歌是寫給父母的〈感謝〉，曹雅雯換回白 T 牛仔褲，如回歸喜歡唱歌的女孩初心，怎料因為這段時間準備專場、演出即將落幕，與 15 年心路交織情緒湧現，結果只唱了開頭就開始啜泣，整首歌曲大半時間都跪坐在舞台上哭。
「我中間其實是在生氣，因為一直很想要開口唱，但唱不出來。」曹雅雯事後說起來還是心有不甘，因為她與經紀人小君都覺得歷經兩小時耐力賽後，這個完美句點的起頭很穩很順、狀態極佳，但情緒一來哭到不能自己。而且現場導演覺得氛圍情緒正確，也沒有通知工作人員上前協助，就放任她在台上哭掉超過半首歌。
曹雅雯當下掩面掉淚，音樂仍在繼續，心裡又氣又急，忽然有人輕拍她肩背，安撫、叫她要堅強，一抬頭卻看到前排的觀眾阿姨陌生又擔憂的臉⋯⋯。
「〇，我直接笑出來。」回顧演出那天發生的所有事，曹雅雯雖被稱為江蕙接班人，不免還是追加了很多不適合女明星用的語助詞，當時見證的經紀人小君和人在控台的汪雅筑也笑到音量堆滿咖啡廳。
「這真的是我們公司有史以來最不需要溝通什麼事情的演唱會。」汪雅筑是現任阿爾發音樂活動經紀部總監、具有許多音樂節目製作經驗，她聊到流行女歌手 Dua Lipa 登上英國皇家阿爾伯特音樂廳的演出，一直希望自己參與製作流行歌手登上音樂廳或劇場的演唱會，也持續跟熟悉國家場館的柯智豪討教：「我一直幻想能讓歌手在歌劇院開演唱會，結果剛好就成真了。」汪雅筑說。
《望南》演唱會最早要拉回去年 11 月，當時曹雅雯已在構思出道 15 週年演出、打算在 2000 席左右的場館呈現，不同於以往曹雅雯與經紀公司能企劃執行一條龍包辦 300 至500 人的 livehouse 演出，大型演唱會售票壓力更大，演出內容更複雜，會需要更高的製作規格，比起單純找贊助單位會更需要執行幫手加入，在製作人柯智豪撮合下，才讓曹雅雯與本次的合作夥伴阿爾發音樂結識。
等到在今年 1 月往南部工作的高鐵上，曹雅雯與經紀人小君接到汪雅筑電話通知，衛武營歌劇院唯一釋出的時間——四月中旬——小君確認有檔期後，曹雅雯沒有想太久，心一橫就答應。擔任這場演唱會的製作人兼媒人又擔任許願池的柯智豪說，如兩廳院等國家表演藝術中心轄下所管理的場館，都要於開放申請期送件申請，這次衛武營歌劇院的檔期本已超過期限，想不到在最後一刻釋出時段，恰好讓曹雅雯與阿爾發音樂卡到時間，機會難得更無法推辭。事後連曹雅雯自己都意外，原來自己是首位在衛武營歌劇院主辦演唱會的流行歌手，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雅雯的聽眾很廣很多元，我覺得她應該要交出一場做為錨定她這樣歌手定位的表演作品，而衛武營歌劇院剛好就是正確落點。」製作人柯智豪說。
然而，籌備千人演唱會至少都要三個月起跳，這場 2000 人、還是首度於歌劇院舉辦的《望南》實際執行不到四個月，甚至團隊在農曆年後票券啟售才有時間實際場勘，也才發現「樂池區」（非以樂團為主的演出為主的場地如歌劇、音樂劇院，會有保留於舞台最前方供伴奏樂團的樂隊席）第一排離舞台超近，觀眾起身就能摸到舞台，此時席次早已全部售出沒辦法改動，所以 4/12 開唱這天，曹雅雯唱著唱著還直接被前排歌迷塞紅包，也才有被觀眾阿姨「惜惜」的時刻。
演唱會製作全由藝人端規劃，提供完全自由
資歷與專業度如曹雅雯這樣的歌手與團隊，對演唱會內容早有累積很多想法等待付諸實踐，不少內容也脫胎自去年取消的新加坡演唱會。場地有了、想法有了、售票宣傳搞定，唯一充滿挑戰的就是樂手時間，人呢？
曹雅雯說，這次吉他手至少問了 20 個人，這次除了樂團領班是老班底沐恩，《望南》演唱會台上的年輕樂手有兩位更是第一次合作，年紀最小的鍵盤手才 23 歲還在唸碩士，第一次就解鎖歌劇院場館。甚至她濃縮 18 首經典、全長 8 分半的「地獄之歌」江蕙組曲，多數歌曲年紀還比樂手們「年長」；又因為從比賽時期累積起的台語歌基本盤，到近幾年寫歌、出席 LGBT 相關活動力挺同志平權多了很多「姐妹」與新世代粉絲，是受眾分佈極廣的流行歌手，因此演唱會選歌是另一大挑戰。
有幸僅須專注演出製作，讓曹雅雯有更多心力放在專場歌單，包括必唱的二姐江蕙，眾多作品選用組曲呈現，照顧更多樂迷外也不失去主體性，還有對她意義不凡的蔡琴、曾心梅與茄子蛋翻唱歌曲，甚至曹雅雯也把自己的歌曲濃縮，逾兩小時的演唱會盡可能全面展現；製作統合能在短時間內搞定，除了樂手專業，也多虧柯智豪的豐富經驗從旁協力，更迅速克服衛武營並非為流行樂演出設計的聲學結構差異。
曹雅雯與阿爾發音樂僅針對演唱會嘉賓有較多討論，因《聲林之王》結識而合作的新台語創作才女王彙筑之外，由於購票觀眾近乎全年齡，汪雅筑與阿爾發音樂回饋，建議可加碼一位更為資深的歌手加入做平衡。擔任過《明日之星Super Star》比賽時評審導師的大前輩歌手李翊君，在接到雅雯邀約後更一口答應，此番安排也在當日〈雨蝶〉前奏響起時便掌聲不斷，李翊君本尊現身更讓現場觀眾歡聲雷動。
在顧及台語樂迷、長輩的同時，這次表演製作也是曹雅雯自導自演的「圓夢舞台」，包括安可的〈Cowbell〉，她租了五套玩偶裝，跟經紀人和工作人員穿上台，她混在裡面唱歌，一償在舞台上搞怪的宿願，讓這場 15 週年演出更屬於她自己。
有著與眾多世代藝人工作經驗的柯智豪覺得，現在的音樂人理當多思考在演出中讓不同年齡層的聽眾都有可以「玩」的東西，從演出舉辦時間、表演內容進行設計，可針對不同對象個別強化。像是去年他做黃玠《最好的朋友》發片演出，不但一天分成「下午場」與「晚上場」直接區隔購票觀眾群體，連演出內容也不同，還把拍貼機運到 Zepp 裡面，合乎主題、寵粉外還增加活動直接收益：「表演很多的利潤空間是通過設計去做出來的，發揮創意把價值翻上去。」柯智豪說。
以「買秀」為基礎明確分工，成就不可能的任務
回想起來他們還是對初次合作的團隊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完滿成功感到意外，但也出自於《望南》分工單純明確：本次與曹雅雯的合作是業界常見的「買秀」形式，由演唱會主辦單位阿爾發音樂負責專案管理，從期程安排、場地聯繫、售票宣傳及行政等工作規劃，承擔票房與場地成本；而藝人端曹雅雯主要負責演出呈現，包括美感定調與所有表演內容企劃；歌曲內容外，她與小君親自挑選表演用的造型、試妝，並設計演出橋段、敲定樂手與嘉賓。從視覺副標題到演出 VJ 用的歌詞手寫內容也都是雅雯發想、親筆寫，準備好的概念構想都在此刻上場。
汪雅筑提到，阿爾發音樂是老牌唱片公司，近幾年演唱會部門主辦許多資深實力派歌星、藝人的演唱會，包括鄭怡出道 40 週年的專場、眾星雲集的傳奇 LIVEHOUSE「EZ5」歡慶 30 週年演出，還有周蕙《漫步月光下》北高專場以及去年蕭煌奇出道 20 週年高雄演唱會，製作經驗豐富，近年也一直有嘗試演出代理方向，除了流行巨星，也持續找熱門的韓星韓團。但她也坦言，開始投入才發現跟其他年輕敢衝的代理公司相比，起步過程更需要溝通與說服長官老闆們，也很難義無反顧全部資源投入單一專案，例如為了搶人預算無限追加，與上市櫃公司本來就不在同賽道上，她索性建議公司，將目光投向台灣本地具有實力的音樂人和樂團。
回顧近三十年音樂娛樂產業大型企業消逝，個人工作室與中小型公司廠牌林立的大趨勢，分工更為細緻的時代早已來臨，獨立音樂已經躍升主流、成為流行，現在中大型演唱會蓬勃發展，儘管創作者各據山頭自立門戶，對「執行」、「宣傳」的需求仍然未改變太多，甚至反而增加。她覺得阿爾發音樂面向大眾市場的經驗與資源便開始派上用場，在投入製作外，更能引入企業級的資源支持。
2018 年，中島美嘉二度來台卻票房失利，普遍外界認為是當時宣傳不夠所致，加上當時中島美嘉健康狀態欠佳，演出口碑留下毀譽參半的評價；直到 2024 年春浪邀請她再度來台，平成歌姬再次受到注目。今年改由阿爾發音樂主辦專場，雖然剛開始仍不被看好，但憑藉連動母公司好樂迪與年代集團旗下其他事業體，如年代售票系統、年代電視、壹新聞，自網路到電視，從專題報導、節目、跑馬廣告宣傳全部都做，擴大宣傳力道，在比上次更大的林口體育館開出票房紅盤還加場，這次也同樣運用在《望南》演唱會宣傳，對演出售票、宣傳效果幫助很大；這次的合作所安排的宣傳、時間規劃、各個 check-point 也得到曹雅雯和團隊的信任和支持，明確戰略分工，才創造出最大效果。
媒合藝人與場域的化學反應非常可貴
這次《望南》也並非只是把演唱會搬到歌劇院，在演出時，曹雅雯會走入一樓歌劇院觀眾席，與觀眾握手寒暄，還為觀眾唱生日快樂歌、合唱〈恰似你的溫柔〉，做滿歌廳、秀場感。
將藝人與場地媒合，推出區隔專場演出、商演和音樂節的特別演出，更強化藝人特色。製作人柯智豪很期待在未來能看到藝人更願意投身各種場景交織創作演唱會作品，更多能在宮廟口開唱的搖滾樂團，或有更多在音樂廳中與獨奏鋼琴家共演的創作歌手。
業界或藝人團隊總習以為常把場館人數當成指標，循序漸進解鎖、邁向更大的音樂祭、更大的場館、更大的巨蛋並非唯一解，台灣的走唱文化遍跡三溫暖、旅館、餐廳、夜總會、婚禮，早就有行之有年，熟悉那卡西文化的他說可以如私廚或大廚到你家的方式，若這個時代強調個人化體驗，提供「專業表演服務」的發展方向與想像都可以更加多元。
他與汪雅筑甚至聊起近期台灣火熱的成人展與見面會、寫真攝影會、一泊二食的套餐行程⋯⋯其實都是另一種「買秀」與企劃力的展現，商模與經營方式能推導當代演唱會微型化、客製化、加值化體驗的可行性。例如這次在演唱會現場收到觀眾自己塞紅包給曹雅雯，他們就天馬行空地構思起是不是借鏡台灣婚禮經驗，結合偶像演唱會，直接在票口增設禮桌，收粉絲卡片花束跟紅包抖內。
「我覺得互相能給予看到一片新風景的機會很難得，國家有像是兩廳院這些不同的表演場地，我們做流行音樂的能跟其他領域有所互動並不是業界常見的。這次演出，隔壁剛好是現代樂，有些以前我認識、比較少聽流行樂的朋友知道曹雅雯在旁邊歌劇院辦演唱會都覺得好有趣，而且後續館方給我的回饋也很正面。」柯智豪說。
此外，他也覺得通常是外界不知道「原來這些場館是可以申請的」就會很難接軌，這次《望南》也希望能夠藉機宣傳。
曹雅雯與阿爾發音樂攜手，今年上半已交出《望南》里程碑，通常每年臨近年底曹雅雯生日的演出活動也尚在思考該如何呈現。另外，她也透露在專輯之外，首度以單曲形式發表的新華語作品也正在路上，想必對明年的流行樂壇又是另一顆震撼彈。
影音、圖片提供：曹雅雯 / 好聞國際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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