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屆金音獎的典禮尾聲,全場包含台下的大象體操、告五人及百合花,屏氣凝神地等著頒獎人任將達公布「最佳專輯獎」。然而,最後的得獎者是不在現場的蘇郁涵,她憑藉著第三張專輯《城市型動物》,獲得此殊榮。
「當年為了妳的留學、要圓妳的創作之夢,我們是反對的,」她的母親代為領獎,並開心地表示,「雖然我沒有賺回來,但是妳給了我可以站在台上的機會。」
到目前為止,蘇郁涵幾乎都待在美國東岸發展。對她而言,待在紐約就像是站在爵士樂浪潮的尖端,看著身邊的同儕樂手不斷在精進自我,盡力地將音樂做到極致。
「那讓我覺得很刺激,直接影響到我的音樂,可以處在很前鋒的狀況,不太會有懈怠的機會,」她說,短期內還是希望能留在紐約,嘗試更新鮮更冒險的作品,讓音樂道路更前進。
年初,結束為期半年的巴黎駐村,蘇郁涵返回台灣與家人團聚,安排了演出與訪問。她笑著說,對於走上音樂這條路,大部分的時間都還蠻堅決,除了「要搬樂器的時候覺得沒有那麼堅定」。
蘇郁涵從小學習打擊樂,畢業於台北藝術大學管弦與擊樂研究所,因為喜歡爵士樂而接觸鐵琴,演奏這樂器時讓她感受到舒服自在。
「譬如說,我學古典的時候,大家都在打木琴。我就覺得那個事情沒有辦法完全表達我想要的。」蘇郁涵說,雖然很難真正去解釋,但選擇鐵琴似乎暗藏了她隱性叛逆的個性。「我學了鐵琴之後,一直很想要創造自己的風格,也不是那麼傳統。」
2011 年,完成伯克利音樂學院學業的她,開始在當代爵士樂壇獲得矚目,並深受爵士薩克斯風大師 Greg Osby 的賞識,接連在其旗下的獨立廠牌 Inner Circle Music 發行兩張專輯:初次展翅的《孤獨飛行》,曲子都在波士頓求學時寫下,聽來相對清新;《自己的房間》則已搬至紐約,異地努力求生,心境憂鬱了些。
後來,蘇郁涵的腳步逐漸站穩,她在簽約爵士廠牌 Sunnyside Records 之後推出《城市型動物》,五重奏的編制找來長期合作的樂手錄製,包含 Matt Holman(小號、富魯格號)、Alex Lore(中音薩克斯風)、Petros Klampanis(貝斯)及 Nathan Ellman-Bell(鼓)。
《城市型動物》的封面是五隻企鵝盤旋俯視著都市——反映著她這段時間的經歷與想法,以及紐約大都會的快速步調:開場曲〈Y el coche se murió〉是歐洲巡演路上,車子拋錨故障為靈感的曲子;〈Tutu & D〉受到屠圖大主教與達賴喇嘛充滿智慧的對話啟發;幻想組曲《Kuafu》則是以夸父追日為題材。
「她的作品充滿了錯綜復雜的線條,掀起了速度與節拍的冒險,」美國爵士樂壇對於《城市型動物》的正面評價頗多,資深樂評 Bill Milkowski 於《DownBeat》雜誌寫道。「樂手們的精湛表現和蘇郁涵的才華展現,絕對值得被更多人賞識。」
蘇郁涵認為,自己的風格介於當代爵士與前衛爵士之間。除了古典音樂,也接觸不少 20 世紀現代音樂。在這些背景之下,使得她的作品聽來如此有特色,也跟她所著迷的紐約前衛爵士場景有些相似之處。
「現在很多樂手最迷、或是所做的前衛爵士,其實是很靠近古典跟新音樂的風格,」她舉了一些喜愛的藝人與廠牌,像是 Kris Davis、Matt Mitchell、Steve Lehman 及 Pi Recordings。「他們的作曲很細膩,也許有自由即興的部分,可是跟文本有很強烈的關係。」
然而,台灣的音樂環境並不就能完全接受這樣的風格,這也讓完全投入於創作的蘇郁涵,多少產生困惑,或是說還沒來得及意識到這件事情。「《城市型動物》幾乎有一點點在⋯⋯盡量不要讓它太艱澀,」她說,有一些聽眾會覺得收不到她想要傳達的「訊息」。「可是我每次這樣跟人家講的時候,大家覺得這張專輯已經很新(太刺激)。」
當年,毅然決然地出國追求音樂之路,離開台灣超過十年,蘇郁涵重新省思家鄉帶給她的距離感,依然抱持著樂觀。
「生活在台灣完全又是不一樣的想法,」她談了兩地的差異,「你得要用你所擁有的力量去影響各種音樂界的人(不同風格的),因此可以接觸到更多的東西。」
曾跟蘇郁涵多次同台的薩克斯風手謝明諺,彼此認識多年,同樣擁有出國學習爵士樂的經驗,但他選擇返台耕耘,陸續發行兩張個人專輯,以及參與許多演出與錄音,活躍於爵士/獨立音樂圈。
「爵士樂在世界上不算新,但是在台灣比較後來才被正視。不然大家會覺得是餐廳的音樂,或是做流行音樂的 sidemen。」謝明諺曾在受訪時說道,「但是,台灣爵士樂的場景一直都存在著,越來越多人跳進來做這些事情,影響力就慢慢越來越大。」
雖然,身處的環境不同,蘇郁涵也有類似的想法,把在國外見識到的一切帶回家鄉。
「我也感受到一樣的責任。」她說。「我的責任是,把我在紐約或在國外,看到聽到的東西,可能用我演奏的方式,或是將樂手帶來,讓在台灣的人跟這件事情有個接軌。」
從今年開始,蘇郁涵希望把一部分的時間,經營一些在台灣的活動或 project。
攝影/Yum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