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04・吹專訪

【專訪】上班不要看首腦呱吉:有些歌,不方便說

呱吉,四十二歲,上班不要看「首腦」,知名網紅,也是台北市松山信義區市議員參選人,時常在自己的直播中介紹喜愛的音樂,DJ 技巧處於幼兒階段的中年娃娃臉男子。

四十歲賣房辭職創立網紅娛樂工作室「上班不要看」,運用網路與串流影音政治參與、流行娛樂、生活態度,打嘴砲、做一些烙屎的事,做出作品,身體力行對制度提出質疑,靠新介質分享人生,有條不紊的談話性節目除了獨挑大梁,還邀請了包括政治、文化領域的來賓,知性與感性內容累積大量的粉絲。

在 8/8 活屋十講前,讓呱吉的分享與觀察當前導,透過第一人稱速刷他與音樂難分難捨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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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受訪,他才剛收到一份來自粉絲提供試吃的便當。他很認真地吃完,並把過程紀錄下來。

想做音樂工作,但我沒音樂天份。

我開直播沒有刻意想做音樂推廣,以前常常跟別人講:「如果可以選擇,我其實想做音樂的工作!」可是我沒有天份,那我用聽的就好。

直播上有介紹過的阿福(編按:張賜福,〈阿明勿愛怨嗟〉),想當年在天母誠品表演,他邀請我上台,給我一個鈴鼓,結果從頭到尾我都對不上拍子,他演到一半還停下來教我,最後也放棄了就叫我照自己的節奏走(笑),我真的沒什麼音樂天分,做自己就好。

過去就跟樂團人很有交集,「糯米糰」鼓手是我大學室友,跟貝斯手合作過很多舞台劇,跟馬念先一起演出舞台劇,「濁水溪公社」小柯、「夾子」小應也合作很多次。我待劇場應該有十五年,以前還做過一部戲叫《不想一個人但未必是你》,「陳珊妮」還是女主角!

我一直不覺得自己是音樂圈,是劇場圈,只是最近來找的樂團忽然很多,大港開唱之後就越來越多,街聲也來談合作,街聲總監陸君也是我大學就認識,認識二十年以上的朋友。

以前唱 KTV 朋友們都會點〈小綿羊趕集〉強迫我唱,結果最近「旺福」也來找我;還有「粗大Band」發片場也找我。他們就叫我唱他們的〈粗大Band〉,然後唱一首自選曲,我就挑了〈十五秒練習曲〉,從頭到尾歌詞只有四句,好記!

坦白講我其實沒有很喜歡粗大 Band 的歌,流行龐克就不是我的菜,但歌名實在太白癡了,跟我有一種獨特的情感連結。不做好像很奇怪,就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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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歌都是因為妹仔!

1987 年,我小學六年級,開始聽流行音樂,因為喜歡一個班上女生,她跟班上四個女生朋友會坐在學校樓梯間,唱當時的流行歌,最紅是鄭怡的〈心情〉。我其實沒有特別喜歡這首歌,但就是因為她喜歡,想跟她有話聊。

那時對音樂還沒辦法建立什麼真正的品味,聽廣播,什麼都聽,ICRT 當時有最芭樂的流行歌,像是〈Nothing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那時收音機都有一個卡式錄音帶匣,只要播到我們覺得好聽的歌就會按下錄音鍵,把歌錄下來,很流行自己做 Mix Tape,我做了非常多。國中跟女孩子分手就錄了一捲給她,表達我的心意。

那時聽音樂就是想跟著哼唱,還沒有意識到對特定音樂有獨特熱愛。強烈的感覺是到高中想加入建中熱音社,本來想組團!但就在那時候發現自己沒天分,所以沒繼續,後來加入建中建青社。建青社有個很有名的學長,在社運圈很活躍,當年在建青社教我們聽「The Beatles」、解析歌詞,然後聽「陳昇」,那時候他介紹的第一首歌是〈紅色氣球〉,開始接觸很多很喜歡的樂團。

那時就加入劇團,因為大家會帶自己喜歡的音樂來,就聽得比較特別。有個女團員某天帶了日團「筋肉少女帶」來我就覺得很酷。大學還跟另一個聽 Lo-Fi 的同學住一起,前後接觸不同人、接觸不同音樂。

大學的時候對音樂沒有特別偏好,有段時間聽工業噪音,覺得很潮,到了這個年紀發現家裡面有些專輯是當年覺得很酷、現在完全沒辦法,像是「Sex Pistols」當年你覺得他很酷,但音樂並沒有那麼動聽。

有部龐克紀錄片說:「龐克很多音樂性都很低,重要的是表達態度。」因此這幾年台灣的流行龐克團會都沒有很喜歡,覺得出發點怪怪的;很多龐克團重要的是態度而不是他的音樂內容,小時候會瞧不起芭樂歌,年紀越大會覺得芭樂歌有它的價值,但我就從來沒喜歡過「滅火器」或「董事長」。

大學時代最紅的夜店 SPIN,是個放搖滾樂跳舞的夜店,連「The Doors」都會放,我就是在 SPIN 掉五萬塊,〈Creep〉還是國歌,一放全場暴動,從跳舞變成衝撞,而且是全力去撞,會被撞翻撞倒的那種,有時候會越來越失控,大家都發瘋了,老闆就會整個把日光燈打開、音樂關掉叫大家冷靜。

抒發表演慾的音樂:中年中二妖男歌

我一直都很喜歡「Flaming Lips」,在河濱公園的台灣演出我還有去,買 VIP 票躺在草地上聽。他們的舞台有種馬戲班的感覺,唱到一半會變成一顆螢光樹,做的很 spiritual,蠻符合他們的個性。喜歡他們是因為有天聽到〈Yoshimi Battles the Pink Robots〉,這首歌太可愛了吧!專輯歌詞一首一首還有關聯性,但在〈I Can Be a Frog〉那首歌之後就不太行了。

最近聽「Hot Chip」、「Dent May」,我一直喜歡節奏感強、旋律好的,可以一起哼也可以跳。老婆說我愛聽的都妖氣很重;她喜歡聽民謠、聽起來舒服,類似南方之星,我也喜歡很悅耳的東西,但她看來都是帶點妖氣,我戲劇性比較強。

我跟老婆是白天幾乎不傳訊息的,一整天不會講話,直到聽到一首對方可能喜歡的歌,就是傳訊息的時候。Hot Chip 就是她介紹給我。我們還蠻喜歡互相交流的,但我不喜歡的我還是會敷衍兩句,但只要我不如她的意,一定往死裡 diss 我到爆!

跟老婆分手一小段時間,我聽「小安」的〈憂愁〉,她聽的是「張懸」的〈我想妳要走了〉。我不知道妖氣這個形容詞是不是很精準,但就是喜歡可以開始扭的。

我在錢櫃有個人歌單,有一首是乩童秩序〈我愛世紀末〉,他們是很炫炮的團。在 KTV 唱的歌不一定是你喜歡的,有時候只是表演性很強,偶爾氣氛來的時候就會唱,就像唱〈小綿羊趕集〉,以前大學還會唱〈小霖秘笈〉、BABOO 的〈電火柱仔〉,唱的時候可以一直罵髒話超爽的。

呱吉最近在聽的歌單一隅。
呱吉最近在聽的歌單一隅。

掰掰 CD:我的實體音樂的時代結束

現在不買實體專輯了,實體專輯太佔空間。兩年前搬家那一次,至少丟掉了一半以上的 CD,我小時候買 CD 的時候還有玫瑰、滔兒,那時候沒有太多管道介紹音樂,試聽只有流行歌,很多時候是亂買、看封面買。

那時我們都去 Alternative 那區,感覺比較酷,但長大了發現這區定位很怪,就是把不賣錢的放在那裡。 Alternative 很多音樂都不同邏輯,「R.E.M.」被放過這裡,他們多賣錢啊!怎麼會算是另類,主流到不行好嗎?在這區看到超便宜的綠標先買回去再說,所以買了很多垃圾,但也有找到一些像「Dinosaur Jr.」的驚喜。

現在要取得音樂資訊既容易又困難,現在的狀況是網路上資訊很多,但沒有去找基本上就跟不存在一樣,是隱形的。已經沒有什麼固定的刊物是可以讓人定期去買、固定做推薦的,現在沒有這樣的東西。

不買實體唱片的最大原因是我連 Player 都沒有,CD 時代對我來說已經完全過去,我就把一半以上不可能再聽也沒有紀念價值的專輯斷捨離。「Pink Floyd」的限量典藏版《Dark Side of Moon》就有留著,「Guns N’ Roses」就全丟,他們有很多很優秀的作品,但我覺得數位版就夠了,現在這些實體對我來說就是裝飾品。

最近常常會有樂團拿 CD 給我,我連拆封都不知道要不要拆,我會老實說我沒有可以播 CD 的設備,還是很感謝他們送給我,所以我就會:「好,謝謝!我再去網路上找你們的歌來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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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新媒介:清單與演算法

我不是跑演唱會的人,不太關注音樂圈,但會切換幾個平台像做功課一樣聽歌。我習慣週日晚上有個時段看書,就配 Spotify 每週新發現,聽到對的歌就會立刻蒐藏。隔天再換 Apple Music 的推薦,由各個串流平台可以推薦你可能會喜歡的音樂,是我現在聽新歌的方法。我覺得 PANDORA 演算法最好,但台灣不能用。

就我的理解,現在絕大部分的聽眾是靠「清單」去聽,可能是自己或別人設的,網路上還有些強勢清單存在,像是先前聽聞音樂圈朋友說的趣事。

十多年前,台灣有位肢障人士在 YouTube 上把 KKBOX 上前五十名的歌曲搜集起來,做了個 KKBOX 流行榜單,到現在他的幾個清單已累計十幾億次觀看,變成華語流行歌曲清單中第一名的清單,你搜尋「華語流行歌曲」就會先找到他。後來因為會出現個人的偏好,把本來沒有在榜上的音樂混進去,聽說很多音樂公司都想買他的榜,但他就是素人,整理心態、推他喜歡的歌、做興趣,所以他不知該怎麼面對。

這個時代有點變化,以前專輯是普通收歌不太會有概念,到 Pink Floyd 這種樂團先提出概念專輯,他們之後專輯就開始要表現整體什麼概念了,但現在這個好像也不存在了,變成單曲的時代,專輯的創作理念大家已經無所謂了。

這有利有弊,以前做專輯流行歌手還是要多收幾首芭樂歌濫竽充數撐起專輯,現在發張單曲就好。

台灣獨立樂團大部分都是 YouTube 上聽的,因為側欄就會有類似的,一整串聽,聽到還不錯就會留下印象,台灣比較新的樂團有幾個,我認識很久的「先知瑪莉」,還有活屋講座一起的「甜約翰」就還不錯,也是隨機聽到的。

歌單上的五星都是人生晚長

「Daft Punk」是我的 all time favorite,從他們狗頭面具就在聽,我最喜歡他們的歌是〈Something About Us〉對我來說那是五顆星。

我自己在 iTunes 上有個分類系統,好歌我二顆星,但會猶豫要不要推薦給別人;若是一首歌還不錯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我會給三顆星,三顆就是會推薦給別人,來聽聽看這首歌。四顆星就是頂級作品,五顆星不只是頂級作品,對我的身心靈都造成了嚴重影響。

四顆星算蠻多的,但五顆星很少;〈Something About Us〉這首歌不管什麼時候聽都很棒,歌詞寫的很好,但是我現在結婚,就不太能講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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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一些歌本來沒有這麼高的分數,因為經歷跳到五顆星,像是 Ray Charles 的〈This Love Of Mine〉。

我養的第二隻貓要走的那一天,我問醫生牠是不是真的不行了,醫生說應該是沒辦法了,我就決定幫牠貼嗎啡貼片讓牠平穩地走。我抱著牠回到車上,車上平時就會 random 清單上的歌,就隨機到這首。歌詞跟情境完全就是⋯⋯而且我不確定,可能是我想太多,我覺得是牠放給我聽的。這首歌原本三顆星馬上變成五顆星。

Beyond 的〈想你〉也是這樣,我曾經用這首歌挽回一個女生。我跟女孩子分手,很想挽回他,我就打電話給他,然後沈默一陣子,就放這首歌。

我覺得音樂或飲食或電影這些品味都只是應用層級。我記得安東尼・波登說過「凡不喜歡旅遊跟性愛的都不可能是個好大廚」,他講的這兩個要素更接近人的核心本質。

你要真的很喜歡生活,你才有這樣的品味;而不是因為有音樂的品味,所以你有高超的性愛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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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技巧!」(設計對白)

後記:超過十年的樂團通常都因為⋯⋯

在台灣演出能賺多少錢?玩樂團能賺多少錢?

就我的觀察,能撐過十年的樂團都有一個共通性:「樂團裡面至少有一個人家裡很有錢」,練團錄音都是錢,如果都只靠打工去維持,過一陣子就沒力了,很高比例都是至少有個成員家境不差,現在活在線上很長一段時間的,其實都是這樣,1976、糯米團⋯⋯甚至看起來一副很草根樣子的濁水溪。他們貝斯手很有錢啊!住在天母,我去過他家玩,超不缺錢的啊!

有些一樣有才華的人,沒有這麼好的家庭支撐,很可能無法堅持到最後。

能紅的原因太多了,除了本身就有才華,時機也要對。很多團是出來的太早,像是台灣 G.I. Joe 要是晚個五年、十年出現一定紅炸了。他們是先知,本來也想靠賣 DVD 賺錢商業化。

但當時網路發行沒有成熟完整的商業模式,當年沒辦法賺到錢。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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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的最後,看著站在工作室落地窗前拍封面照的呱吉,有一瞬間他難得收起嬉鬧幼稚的神情,認真起來,我只想到周星馳唐伯虎點秋香裡面那段:「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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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Next Big Think 活屋十講:【傳播的媒介變了 身體的策略也變了嗎】

講師:呱吉、甜約翰
日期:2018.08.08(三)
時間:19:00 開放入場 19:30 講座開始
地點:永豐 Legacy Taipei 音樂展演空間(台北市中正區八德路一段1號)
售票連結:https://www.indievox.com/legacy/event-post/206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