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w 吹音樂「前進校園」專題最後一篇,我們採訪到 StreetVoice 音樂頻道總監、同時也是見證大團誕生系列總策劃的陳弘樹(小樹),如果你對於「The Next Big Thing 大團誕生」系列活動還不算陌生的話,從 2016 年開始,除了大家熟悉的每月「開發場」,大團誕生還前進台中增開「台中場」,並特別企劃給高中職或大專院校學生參加的「高校插旗 同學限定場」。
本篇採訪除了介紹「高校插旗」的起源與活動理念,小樹更從自己長期對音樂產業的觀察出發,挑起大眾對年輕族群與音樂創作的迷思,並打破窠臼框架,試圖反思整個環境所造就的現況,並探索未來將如何突破既存困境。
除了搖滾與民謠,難道學生對音樂的想像就沒有別的了嗎?
「大團誕生」系列活動曾於某一場次特別企劃為「學生限定場」,然而當時由於消息散布管道可能不夠深入學生族群,以至於所引發的話題性與成效並不高。與音樂花坊合作的契機剛好是個切入點,讓大團誕生除了今年開始的台中場,也有另一個常態性舉辦的「高校插旗」活動,提供學生們嶄新的演出舞台。
然而,當我們談論到與「學生」、「音樂」有關的題目時,為什麼總是不自覺地在典型的樂團上打轉?除了熱音社、吉他社,其實還有很多像嘻哈社、電子音樂社、流行音樂研究社……等音樂性社團,因此「高校插旗」希望能打破這些風格的限制,讓演出和創作都變得更自由,刺激大家對音樂的想像。「現在玩音樂的小孩,所聽的音樂、受到的影響都跟我們以前不同,而我們應該提供不同的舞台,去呈現更多不一樣的可能性。」小樹表示:「當高校插旗活動找了些音樂類型、表演風格都跟以往不同的團來演出時,大家看到會覺得『喔~原來這樣也可以登上大團誕生的舞台啊!」我希望能帶出這樣的效果。」
「對於學生喜好的流動和變化,我們目前掌握的依然不是那麼好。」小樹表示,雖然目前來報名高校插旗的同學,大多數仍以樂團或木吉他彈唱為主要呈現音樂的方式,但未來希望能看見更多元的音樂創作身影,無論是 a cappella、實驗電子、嘻哈或任何風格類型都非常歡迎。「一旦你對音樂類型做了分割,就會讓自己變得更狹窄,我覺得這樣不對。」
照顧觀眾的喜好、增加互動,讓事件延續
然而,該如何讓更豐富、更多元的聲音進入我們慣性被動接收的刺激中?高校插旗希望能從宣傳管道著手,除了試著讓更多原本被邊緣化的音樂創作者,能更確實地接收到演出訊息並引發興趣,未來也希望透過 App 與受眾進行更有效的互動。「目前的狀態幾乎都是我們單向把訊息告知受眾,但真正在聽音樂的族群可能會覺得我們沒有關心他們的喜好,自然互動性和連結性就比較弱。可能我們的觀察沒有這麼正確,或是可能疏漏了一些現在正在某個地方發生、但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看完表演,人去樓空,就這樣所有事情都發生在活動前,但隨著活動結束,人與人之間的連結也沒了。如果能在活動現場用手機推播表演者的相關資訊,或是在活動結束後持續追蹤,觀眾是否因為看了表演而對哪些表演者產生興趣?並主動提供更多訊息給受眾,讓大家覺得自己是有被關注、有被照顧的,讓整個事件不會只是曇花一現。
對於年輕族群的想像太缺乏、太刻板,忽略的個體獨特性
來做個實驗,現在以「年輕族群」為題,你能想到哪些形容詞與描述?然後,你是否將這些形容詞/描述輕易地、不加思索地套用在大部分的年輕人身上?
「這幾年透過不同朋友圈和自己的觀察,我發現我們對『年輕人』的認識大多不在一般人對於年輕族群的描述裡頭。」那些刻板印象太單一、太典型、甚至太無趣了,在不同地方成長、不同年份出身、就讀不同學校、家庭背景不同的年輕人,全都是不一樣的。以大學生為例,北中南的大學生其實相差非常遠,私校跟國立學校也差很多,倒不是分數上的差距,而是每所學校的資源差距,以及自己與他人本身的差別(例如住校與通勤、是否打工、學校位於市區或郊區、打算升學或就業等)。「我們對這些事情的描述都很粗淺,但所謂的大學生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情啊!」
當我們把年輕人形容得面目模糊時,不自覺便落入了自我設限的框架;更可怕的是,當年輕人自己都認同這樣的標籤,進而對號入座時,就更跳脫不出既有的發展模式。在音樂創作上,如果大家依然將某些既存想法奉為圭臬(例如:我玩龐克就「應該」做什麼樣的歌、我想組團就「必須」怎樣怎樣……等),整個大環境是不會進步的。「不要學現在已經有的東西,因為我們已經有夠多一樣的東西了。」小樹形容:「你有看過轉盤電話嗎?如果每個人都想『我要做一台更漂亮的轉盤電話』,那我們就不會有 iPhone 了。一定有人要跳開這個邏輯,才會有新的東西出現!」
跳脫音樂祭與 live house,更多優秀的音樂創作藏身在……
誰說玩音樂一定要組團、寫歌、表演?你可曾想過,自己除了依循他人行為模式,有沒有其他更適合生存之道?「有些音樂創作者根本不會在音樂祭或 live house 出現,比方說他可能從來不表演、也不想表演,但是在 YouTube 上放了影片;或者他可能用各種我們都還不熟悉的方式在發表作品;或者他可能不是在我們已知的地方演出(例如藝廊)。」小樹以台灣極具指標性的當代藝術表演團體 HH 為例,「他們同樣也是做音樂、也在演出啊!這些創作的存在逐漸會鬆動我們對於樂團是什麼、流行/電子音樂是什麼……等問題的邊界。一直有新的刺激進來,也一直在產生新的變化。」
一旦對音樂類型和演出方式做了分割,甚至對任何事情的起源與定義毫不關心,便會陷入僵局,在迷思中打轉。「例如,為什麼音樂祭一定要是兩天或三天的活動、有吃有喝有表演?這件事情是在『音樂不容易取得』的時空背景下誕生的,大家一起去一個地方享受音樂、與朋友相聚的概念;但現在我們平常就有很多機會可以聽到大量的音樂。音樂如何產出群聚力量?在這個時代一定有別的方法,我們應該可以想出別的定義。」
反思大環境與創作發展之關聯性,突破僵化思維
搖滾樂、電子音樂是在怎樣的狀態下誕生的?他們需要面對的社會環境是什麼?這些問題的反思都是讓未來音樂環境有所突破的重要環節。「台灣的搖滾樂本質上跟國外的搖滾樂就不可能一樣,因為我們對於空間的概念不同。通常台灣的年輕人沒有這麼大的空間可以使用,一般小孩在求學過程中,如果有個三五坪的房間就該偷笑了,你怎麼可能發展出過於『蹦蹦跳跳』的事情?而且可能學校、家裡也不太允許你這麼做。所以你會發展出什麼?在長期缺乏空間的狀態下,民謠是個很安全的方法,電子音樂也是個很好的轉向,因為不需要那麼大的空間。」
又譬如,為什麼北歐有那麼多重金屬樂?因為在那樣的氣候環境下,人們需要抒發、將憂鬱或其他負面情緒排出去。「那我們面對的是什麼?台灣是一個海島國家,但其實我們並不親近海(甚至不能隨便出海),所以我們對水有一種複雜的情結;台灣人為什麼只關注自己?因為大家都不敢踏出去啊!這才是整個大環境為什麼慢慢會捏出後來二三十年這麼多保守的、乖的題目。我覺得這才是要研究的事情,當然能從任何地方找到例外,但是整個大環境就是那樣。」音樂其實不單純只是音樂,它與環境、與生活、與歷史都有關係,小樹表示,這些問題的意義與演變才是大家真正該討論的,而不是從類型去切割,把自己框住,跟別人做一樣的事。
重視年輕族群的聲音,給予寬闊的發展空間
「太多活動會宣傳說是給學生機會,我覺得反了,是學生給我們機會。這些學生很可能改變產業接下來的樣子,他們會提出新的見解,發展出新的聲音,再過幾年可能會開始發生很嚴重的質變。就好像我們以前聽劉家昌,後來變成周杰倫,你看那個旋律和節奏的邏輯就完全不一樣,這些新的聲音會帶來很大的改變。」
無論是高校插旗或其他與學生接軌的活動,身為音樂產業之中培育後進的角色,首要任務就是盡早發現這些嶄新的變化。「這是我們的工作啊!我們要先發現、去認識這些事情,然後想辦法用現有的資源讓更多人開始認識他們,讓他們有機會發展得比較好,進而持續在音樂之路上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