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大概寫了近 30 首歌,發現一個大方向,跟現在的年紀比較貼合,決定往這個方向前進。」成軍即將邁入第 8 年,歷經團員更迭的 Theseus 忒修斯,從樂團回歸到民謠雙人組合,成員為主唱小正、吉他手翔煜,首張專輯《森林的終點是海》於本月正式發行。
專輯傳達的概念是,活在當下的重要,假設沒有把握好當下,追尋未來是沒有意義的:「如同團名忒修斯,是一艘船的名字,我們會在海邊等大家。即便海是未知的、充滿冒險的,但擁有當下是最珍貴的事情。我們會用歌曲陪伴大家!」
2023 年 7 月,搶先在首張專輯《森林的終點是海》發行及 9 月 1 日的台北 Legacy 專場前,忒修斯在全台舉辦三場小巡迴。首場在台北女巫店登場,距離正式開演還有一小時,不畏柏油路上仍殘留的午後餘溫,門口已經排滿了人龍,主唱小正好奇地問:「今天會不會有人進不來?你剛剛有稍微看嗎?」
彩排完後,團員趁著空檔用餐,點了店裡招牌菜——加了香腸及大蒜麵包的「香腸大奶麵」。另外有正職的吉他手翔煜,緊張的事情不是演出,而是樂迷進不來,以及同事、客戶突然打電話催。「現在過六點了對不對?」他邊吃邊說:「平日真的太忙了,我每天都在被追殺,現在各種焦慮。」
「實體 CD 什麼時候會出?」
「我們應該會壓到現場賣。」翔煜打算在 9 月專場結束後,再上通路,「因為它是收藏型的東西,周邊有來現場再買,我覺得感受差蠻多的。」
但仍不免俗地問,為何首張專輯《森林的終點是海》至今才問世?原來他們一直都有往這個方向努力,但一來是歌寫得不夠多,二來是疫情的影響,停下來之後,大家生活上都比較吃緊。
翔煜說:「以前團員是四個人嘛,不賺錢的事情,那可能要玩得開心,開心的事情沒那麼多,後來討論就先離開。以前大家一起編到一定程度的歌,不覺得只有兩個人的專輯會收。現在想講的事情,跟以前不太一樣。」因此才集結一些舊歌,於去年發兩張 EP。
先別說發專輯了,團員剛變成兩個人的時候,還得擔心大家該怎麼重新認識他們。直到這兩年裡面大概寫了 20、30 首歌,找到一個共通點,兩人才真的決定,往這個方向前進。相較於過去的歌曲,小正認為,「新專輯更溫暖許多,比以前更多愛。」翔煜突然有感而發地說,相較以往,可能慢慢做樂迷就會越來越多;這趟旅程最大的感想是,身處在這個注意力短暫的年代,好像必須要一首爆紅的歌。
回顧第一次聽忒修斯的現場,是在 2019 大團誕生年終場,那時感受到風格上的不協調,一下塞後搖的元素,一下又是流行的旋律,個性不太明確。而在首張專輯《森林的終點是海》中,已經捨去一些另類樂團的元素,以流行悅耳度與貼地的情感來說,每首歌曲都有成為 hit song 的潛力。靈感多半為周遭的親友,例如首支主打〈信號無法傳送〉來自翔煜弟弟故事,編曲以木吉他與鋼琴呈現,描述現代人會遇到的矛盾狀態。
即便通訊軟體溝通很便捷,但人們心裡面常藏有想說但不敢說的話,直到可能被刪友、封鎖,甚至到一個完全沒有訊號的地方,才願意將這些話傳出去,翔煜說:「回到一個充滿訊號的地方的時候,系統就會問你說:『剛剛訊號沒有傳送出去耶?』問題就會丟回來,因為在沒有訊號的時候,你只有你自己一個人。」
那會很難唱嗎?小正認為,自己比較能抓到在講情感層面的歌曲,例如〈信號無法傳送〉這首歌充滿畫面感,可能體會更深。令他想起分離的感覺,再將感覺送進歌曲。
繼 EP《南國再見,南國》後,《森林的終點是海》再次由 Vast & Hazy 吉他手的林易祺操刀製作,編曲則由翔煜、Codie 吉他手趙宇晨、新銳配樂/臥房製作人江岳霖輪流擔綱。「我們先編好,易祺收到檔案後就訂正,告訴我們哪些東西要換,哪些東西要調整,再開始錄音。」愛看電影的翔煜形容,過程很像港產片,製作超快速,錄音都是自己來:「其實團隊的人都合作蠻久的,我們都有在進步。」
除了更熟製作的流程外,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尚未抓到原本想像中 Indie Folk 或 Novo Amor 那般質地的聲音。「他們發聲共鳴的方式,跟台灣人完全不一樣。」翔煜說:「不過這可能就是我們的聲音,我們兩個唱這麼華語的旋律或頻率,其實就很難完全 copy 那一套過來。」
在疫情期間寫下的〈讓我〉,英文歌名 Love Letter 刻意致敬日本愛情電影《情書》,是小正歷經四年的初戀故事,正如副歌所唱道「讓我心昏/只為一個人」,無論是為了躲教官而在巷子等對方,或是親手編織圍巾當禮物,生活重心完全圍繞著戀愛。「我念開平餐飲學校在復興南路,先坐到古亭再下車,一直走到金甌女中。」小正想起來當年好傻好天真,不過後來又連絡上了,反而有更多值得回憶的故事。
〈讓我〉邀來南西肯的南西對唱,其實翔煜一開始寫的時候,沒有預設另一個 vocal,後來又覺得第二段該有人聲出現。於是,他找上唱這首歌會最有畫面感的好友南西。
「我想要做那種可以放在韓劇主題曲的 K-Indie,但整張專輯是偏比較北歐、英國的那種民謠 tone。」翔煜說,錄音過程喬了蠻久的:「該要塑料?還是 PVC 材質?所以鼓聲是整張專輯裡面最不一樣的。」
此次,忒修斯將小巡迴名稱命名為「映畫巡迴」的原因是,他們真的會在演出前,播放以專輯為題的短片,劇情將這三年的故事娓娓道來。翔煜在完成這張專輯的歌之後,開始寫短片的劇本,他笑著說:「寫完第一版劇本,導演說,這樣算起來大概 40 分鐘,這樣不來個兩百萬⋯⋯我跟他講說,我可能沒辦法。」
他們邀來先前合作〈半衰期〉MV 導演張家執導,新生代演員季璇、梁悠飾演一對從學生時代就相遇的戀人。兩人都喜歡聽音樂跟爬山,一起度過了無憂無慮的時光,無奈出了社會之後,因為價值觀的衝突而分手。
如同季璇的劇中對白,其實這個世界是沒有一定的起點跟終點,現在和未來也沒沒有絕對的前後關係。也呼應《森林的終點是海》專輯概念,活在當下是很重要的——沒有把握好當下的話,追尋未來是沒有意義的。
翔煜解釋,他研究所念社會學,通常會講「見樹要見林」,社會就很像森林,看到地上有光禿禿的路,通常循規蹈矩,走過這條路就可以到終點了。
「我們就開始被別人強加很多的價值觀,包含要追求未來、要找到人生的起點跟終點。」每天疲於奔命都會讓人忘記當下的重要,他們其實想說的是:「如同團名忒修斯,是一艘船的名字,我們會在海邊等大家。即便海是未知的、充滿冒險的,但擁有當下是最珍貴的事情。」
「本來想說剪 15 分鐘,但是拍下去一發不可收拾,直接再多一半。」短片放映前,翔煜上台立刻收起焦慮的心,對台前的樂迷,展現插科打諢的功力:「大家有看過我們的 MV 吧?那兩位女主角還喜歡嗎?可以幫我錄起來嗎?我要再傳給他們。」接著更自嘲:「通常電影前面都會有預告片,但沒有人想在這個場合打廣告,我們就直接播喔!」
2015 年,忒修斯在景美溪河畔成立,從最原本的樂團編制到民謠雙男聲團,小正與翔煜被推到舞台最前。兩人現在沒有後盾,他們明白台上任何出錯都會被放大。玩團成為生活的一部分,他們清楚知道扮演的角色。
那晚在演唱〈信號無法傳送〉前,翔煜提起他們上「FROM DA TOP 直接來」的趣事,他說:「一定要一次唱完,中間有唱錯就要用下一個 take,結果小正一個人就錄了五次。」
「其實我前兩次都唱對的,但我以為我唱錯,所以我又多錄了三次。」小正嚴正聲明。
「我六條弦耶!你一個喉嚨,你是 A Cappella 是吧?」翔煜則幽默回擊。
看著他們一搭一唱的演出方式,似乎一點點像是漫才?心中突然想起小正受訪時所說的:「以前會在台上滿ㄍㄧㄥ的,對,就是會想講一些很認真的話。可是後來發現都講不好,乾脆就做自己好了!平常私底下我怎麼跟朋友聊天,我就怎麼跟他們聊天。甚至會跟大家講說,如果你喜歡我們的 talking,你可以加入我們的群組,不會說,你喜歡我們的音樂再加入我們的群組。」
最後一首歌,他們帶來唯一一首舊歌、兩年沒唱的〈如果我們都是繁星〉。因為這首歌,舞台前出現站著不認識的人,讓大家認識到忒修斯,從三千塊的車馬費,開始有更多演出的機會,甚至會一起大合唱。
小正感性地表示:「謝謝大家今天來女巫店,如果不是大家的陪伴,我們也不一定會繼續做到現在。我們會繼續帶來很多音樂給大家。」
攝影/@re_evants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