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坂本龍一、後藤繁雄
1996 年,天才編輯後藤繁雄帶著 1,000 個問題前往紐約採訪音樂藝術家坂本龍一,提問過程持續了兩年,後結集為《skmt1》。三年之後,二人又展開了第二次對談,直到 2006 年結束並收入《skmt2》,整場對話足足進行了十年之久。
二書集結成《skmt:坂本龍一是誰?》一書,十年間不間斷的採訪、對話,同時也收錄了坂本龍一的部分日記、隨心雜感、部落格文章等。與一般常見的自傳形式不同,全書均不見傳統的介紹、說明、評析;而是與之相反,一個個篇章往往從一個簡單的主題帶出,然後圍繞主題,如同朋友閒聊般,即興地步步深入其中。因此各章均相當零碎散落,卻又沿著坂本龍一自身的核心思想,巧妙地維持著連貫的一體性。
正如後藤繁雄所言——「人是不斷持續運動的綜合有機體。」透過這些片段式的檔案與筆記,本書精準的記錄下不同時空中,為人所熟知的坂本龍一。使讀者得以更靠近其創作脈絡與生命歷程外,同時更能發現未曾想像的坂本龍一之新面貌。可以說,本書每一篇章都以極為深刻的方式,反覆叩問著「坂本龍一是誰」此命題。
以下摘自《skmt:坂本龍一是誰?》的前言及部份章節。
我想對話的對象並不多,一個國家裡大概有一個。漸漸地,有意思的人變少了。不太有我想聽他講話的人。在日本尤其少。我想傾聽的對象,大概都死了,不在了。
今後,我也會偶爾跟後藤繁雄說說話吧?而他也會仔細地聆聽我任性的發言,然後也還會說很多他自己的事吧?我已經幾乎沒有對後藤繁雄隱瞞的事情了,這太厲害了。
因為我會漸漸忘掉自己說過的話,他為我寫下來也好。會想起自己已經遺忘的,當時自己的心情、感情和想法。雖然回想起來也不能怎麼樣,因為我對過去沒有什麼興趣。如果可以的話,直到最後,都想維持不定形的狀態。無論是思考或是生活,都不想維持一貫性。人生充滿了矛盾,其中尤以自己最不可信。昨天明明還愛著的,今天已經討厭。
所以,曾經說出口的話語,我也不想負責。為了保持一貫性,而對現在這個瞬間的想法或感覺說謊,這種事我可受了。
◯◯一 計畫/這本書是怎麼寫出來的?製作過程為何?
這本「書」,既是關於坂本龍一的,也是坂本龍一的「書」。 不過,這本「書」既是坂本龍一的「傳記」,又不能說是「傳記」。是某種證明文書, 也是集合了前後不連貫的多個片段編輯而成的作品。 書名的skmt,取自坂本龍一的網域名(Domain name)。
◯◯二 會這麼說是因為……
所有的「開頭」都沒有理由。沒有非得如此開始的必然性。用「不過」開場或是用「你好」開始,或是「會這麼說是因為⋯⋯」開始也可以。要怎麼開頭比較好?一開始想這種事,就什麼都沒辦法開始了。skmt說,尋求「必然性」或是「理由」,不過是「文化的成規」罷了。
◯ ◯三 關於skmt的二三事
出生年月日:一九五二年一月十七日
星座:摩羯座
出身地:東京都中野區
身高:一百七十一公分
體重:七十二公斤
血型:B型
最高學歷:東京藝術大學研究所音樂研究科畢業
一九九六年四月十五日 紐約
◯二四 局外人
後藤:人生目的是?
坂本:沒有。
後藤:生活信條是?
坂本:沒有。
◯二五 問題/答案
後藤:戰場是?
坂本:活著本身。在現在,在此處。
◯三六 哀傷之井
貝托魯奇(Bernardo Bertolucci)在拍攝《小活佛》的時候,曾經對作曲的他說「太哀傷了」,貝托魯奇想要某種在悲傷盡頭的希望,請他重新作曲。在激烈爭吵後,他放棄改動原來的曲子,寫下了完全不同的樂曲。「哀傷」,對我來說,是「向下的能量」。開了像「井」一樣的洞,無限往下延伸。那是大約十公尺的水井?還是七公尺左右呢?用水井的深度來調節「哀傷」。貝托魯奇說「太哀傷不能用」的時候,如果修改曲子,十公尺的水井就能調成七公尺的嗎?不行。不能用同樣的東西。勢必得再挖另一口七公尺的水井。
◯五◯ 我的音樂 「單位」
音樂是時間的藝術,結構的感覺也是必要的,但對我來說占第一優先順位的是「那一瞬間的聲響」。我一直聽著是不是出現了「好的聲響」,即使只有一瞬間,只要發出了「好的聲響」,就會一下子進入記憶裡。哪位作曲家哪首曲子的哪個部分有「好的聲響」,我是這樣記憶曲子的。那大概是我的音樂的最小單位。
一五八 BTTB#3
回顧過去並非回歸原點,不被那類語言限制,確認基礎。一邊從舊事和回憶脫逃,就是BTTB所做的事。
一九五 郵件採訪/九一一/非戰/自然能源/世界巡演
我認為藝術家本來並不肩負什麼「應該完成的使命」。個別藝術家如何思考,那是自由的,個別藝術家要將任何事引以為使命,也是他的自由。我自己也沒有意識到要將什麼視為個人的使命。自己向來只因為想做就做下去,大概只能這樣說。
不論是「地雷」或「天然能源」,我並非以「藝術家」的身分參與工作,我只能說無論我是什麼職業,大概都會參與這些議題。
(本文及圖片摘錄自坂本龍一、後藤繁雄《skmt:坂本龍一是誰?》,大塊文化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