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3-10・吹專訪

「電子音樂,某種層面也像是配樂。」——從金曲族語電音專輯到打造台劇史上最長原聲帶的製作人Dizparity

在這專輯長度越做越短小的年代,原以為做出一張 72 首、長達 3 小時的《我願意》影集原聲帶,已經是夠瘋狂的事了⋯⋯想不到這位化名 Dizparity 的電子音樂製作人,今年將推出兩張延伸作品,一張舞曲,一張環境音樂,向外界展現出他在創作上,近乎偏執的野心。

從 DJ 起家的 Dizparity,給人印象低調且內斂,擅於創作富含意象的舞曲音樂,推出過兩張個人專輯。因參與阿爆排灣族語電音專輯《母親的舌頭 Kinakaian》入圍金曲「最佳編曲獎」及「最佳作曲人獎」而受到矚目,隔年成立音樂廠牌邸仕音樂 Gentrice Records。

他會接下《我願意》配樂的緣分,起源於 2020 年,跟陳珊妮共同製作炎亞綸的迷你專輯《摩登原始人》。後來歌手接演這齣戲,恰好有主題曲的需求,再度找他們合作:「前期我們寫了歌,再展開拍攝,最後則以配樂融合整體調性。」

回想幾個月前,跟 Dizparity 相約在白金錄音室的時候,一手打造的《我願意》原聲帶剛上串流平台,這齣台製邪教犯罪影集也正在熱播。半年過去,終於見著他自掏腰包發行實體專輯的「本尊」。

呼應詭譎劇情,包裝外觀淋上熱蠟,最外層以縫線封死,解開的過程(手會油油的),宛如不可逆的宗教儀式。Dizparity 說,沒有預期設計師吳建龍怎麼做,「他花很多時間,構思各種媒材,試了非常多種的蠟,有些凝固點非常特殊,淋進去之後會透到內側,甚至熔到 CD。」

「這張作品有別於過往的專輯形式,不是一張以曲風音色來連接的作品,而是透過當下的情緒畫面交織出的曲式,有序鋪陳卻帶有不規則。」這在他過往推出的兩張 A/B Side 單曲 《Afterglow/ Halcyon – single》、《Oblivion/ Pale Rainbow – single》中即有跡可循。

他認為電子音樂在華語流行音樂之中,多半還是著重在一些演出效果,或是音樂上的鋪陳,算是配角居多,有一些口味建立,再給大眾這些東西才能比較有效傳達這些音樂。

台灣傳統電視劇不會像他們這樣處理 12 集配樂,畢竟要長時間沉浸在劇本裡。他說,導演很滿意的點是——當演員沒有講話的時候,可以感受到配樂也是一種獨白;配樂在劇中很有主體性,但又做到不會太搶戲,以免洩漏角色的情緒。

「所以我們前面先開發出一些比較⋯⋯特別的音樂屬性吧!最後演變的可能性就非常大,可能一種主題旋律,最後會聽到三、四種演奏、變奏版本。」

Dizparity 先將擅長的風格導入配樂,除了像邪教相關情節、開場曲〈一切萬物的總和〉,用比較暗黑的 Techno 合成器營造群魔亂舞包圍感之外,陳珊妮會提供配器方面的判斷,不然角色的意象會太接近,例如〈弱勢家庭〉:「她說楊大正、吳奕蓉演的那對辛苦夫妻,配器就不能太 fancy 要比較接地氣,加上楊大正角色,她覺得需要一些木吉他做調性的區隔。」

〈弱勢家庭〉編曲參考 Lo-fi 嘻哈取樣的作法,音色刻意將 Rhodes 處理得非常髒,再加入弦樂及楊大正的木吉他。另一首關於教主拐騙少女的〈蓮心〉,Dizparity 將跟阿根廷鋼琴家 Musa(明馬丁)做的各種素材,拼貼成 5 分多鐘的 House 版本,「主題類似《千禧漫波》,一種輕快少女感,但是又有悲傷的故事會在後面發生。」

為了符合主要情境,他特別採用大量類比合成器的音效設計為作曲基底,所使用的樂器包含 Sequential Prophet 6、 KORG MS-20、Sequential Prophet Rev2 等模組類合成器。

此外,考量到主題得做各種變奏,Dizparity 除了爵士鋼琴手Musa 還找來 Liv W.王韻筑、古典爵士鋼琴家 Skier 呂怡萱及另類環境音樂藝術家 CHIEH 顏世傑共同參與編曲,補足不擅長的風格。

另外,融入古典歌劇感的〈極限挑戰課程〉及另一個變奏〈得不到的愛〉,聽到的人聲變化是 Dizparity 與 Musa 用電子樂器呈現的。「討論過很多種選擇,大家的共識是,不是現代的,而是要古典的。」他們特地參考巴哈在萊比錫時期的《復活節神劇》及幾首協奏曲,呼應劇中的邪教淨化儀式,「就把和弦變成電子合成器的方式,以及交響樂團的一些配器等等。所以在那一場戲裡面,畫面感是更大的。」

從 2021 年下半開始,這趟配樂旅程讓 Dizparity 重新思考,如何讓電子音樂的觸及面更大。他認為如果單聽他的電子音樂,可能覺得音樂性不夠,「但能從 Musa 的鋼琴聽到背後鋪陳、更為實驗的聲音,就打開這些音樂的更多可能。」

他發現其中很多素材有發展性,預告接下來會推出兩張專輯,一動一靜,呼應他的化名——不一致且多元融合的狀態。「一張比較舞曲的,比較 DJ 型態,不侷限在特定電子風格,更像以配樂的方式玩,可以跳舞,創造一些讓大家好理解的東西;另外一張是《絕美之城》,一些原聲帶沒有用到的、之前寫的配樂草稿,全部是環境音樂,英文取名 Mundan Delicacy,mundan 是世俗,delicacy 是精美,我想要傳達那種世俗的精美。」

那時在錄音室聽其中一張,一下就能理解他所想要傳達的,弦律線條相對非常明顯,非「服務」劇的邏輯,存在感更強。假如用在配樂上的話,演員的表情將會節奏被沖淡,那跟 MV 沒兩樣了吧?

最近,Dizparity 還跟薩克斯風手黃浩庭合作一首曲子〈Who Taught Us To Hate〉,收錄在《派樂黛G8 二元對立》合輯。他說,算是把配樂作曲與樂器即興演奏調和到一個平衡:「盡量以電腦以外的方式去發想,結合樂手人味與人聲取樣在冰冷的電音編曲之中,算是在這之後融會出的另種創作思維。

被問到將這些作品呈現的可能,Dizparity 認為以環境音樂而言,與其辦一個大專場,不如在多個小場地結合有趣的跨界體驗,首先 4 月 28 日在信義誠品音樂館 CD 分享講座,接著 5 月 11 日在雅痞書店則是音樂會的形式,他與鋼琴手 Musa 一動一靜,以平台鋼琴與合成器,共同呈現兩人所累積的豐富作品。最後 5 月 19 日在女巫店和 Musa 會以電鋼琴及合成器的兩人電子編制形式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