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年 10 月 5 日,太陽下山後,萬芳出現在上海簡單生活節的大地舞台上。除了她自己的歌,還唱起了〈青蘋果樂園》、〈失戀陣線聯盟〉等勁爆金曲,波西米亞風格的大裙擺隨著她的動作飄動,燈光閃爍得有點放肆,大紅大綠的燈柱快速搖擺,把黃浦江邊的這塊空地照得仿佛 1990 年代的歌舞廳一樣。台下觀眾在一臉笑容裏,左搖右擺。很多第一次看萬芳的觀眾都會驚訝:「原來萬芳是這樣子的!」這和在廣播裏,或是歌曲裏的萬芳太不一樣了。
第二天 10 月 6 日,王榆鈞與時間樂隊在微風舞台演出,王榆鈞是萬芳時常合作的音樂人及吉他手,萬芳也在台下,後來更上台合唱了王榆鈞創作的歌曲,讓台下觀眾驚喜不已。
兩年後,2017 上海簡單生活節,萬芳邀請小河擔任演出嘉賓。萬芳曾加入小河的音樂肖像計劃,為普通人寫音樂畫像,萬芳和小河合作了〈落音〉這首歌,講的是一位年近中年的女子的故事,她對這位女子唱到:「世界沒有永遠的傷悲。」近期萬芳也推出了新歌〈你還在我歌裏〉,這是電影《侗族大歌》的主題曲,這次萬芳在簡單生活節的舞台上也首次演唱這首歌。
做你會聽的音樂還是做你不聽的音樂
萬芳剛開始做歌手時,錄音曾費盡力氣,可錄出來的聲音卻不盡人意,一度讓萬芳懷疑自己適不適合做歌手。現在她對著各個型號的麥克風,如數家珍:「87(U87)是通用的麥克啦,它的聲音有一些汁味,不是滋味,是有汁水的味道。」錄 demo 時,她用 SHURE SM58 動圈麥克風,市價不過三千多塊。可萬芳想要的那種顆粒感,是其他電容麥克風裏沒有的,於是她 pass 掉其他昂貴的麥克風,錄《原來我們都是愛著的》用的正是 SM58。
和別人錄唱不一樣,錄音時,萬芳經常會拿起碩大的電容麥,像在舞台使用動圈麥一樣。
最初,萬芳只是歌手,收歌、選歌和編曲,她都不用參加。她的責任就是走進錄音棚,甚至唱成什麽樣,她自己也不能決定,還要靠製作人說了算。現在的萬芳會趴在沙發背上,跟〈Michelle 的第一天〉的編曲吉他手徐千秀說,她對吉他音色的想法:「我想要的是清亮一點的音色,不過這個音色也很好聽。」錄製〈永遠〉時,跟樂手講崩毀的感覺,講城市變遷中轟然倒塌的老房子;錄製〈Michelle的第一天〉,講主角 Michelle 和媽媽的故事。
和專輯《原來我們都是愛著的》共同製作人林揮斌在爭論編曲時她音量會提高,在思路困頓時她也會長久地閉眼沈思,發生好玩的事情,大家也會一起鼓掌大笑。
有人認為萬芳的音樂越來越獨立,越來越小眾。其實萬芳只是信馬由韁,唱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而已。小學時,萬芳走在放學的路上,看見街邊的小商鋪,看見路燈、落日,時不時就會哼起自己的旋律。這個習慣一直延續到今天,萬芳不會坐下來決定「寫」一首歌,反而經常走在路上被突然襲來的靈感擊中。雖然之前專輯裏有一些萬芳作詞的作品,可直到 2010 年,萬芳才把自己的完全創作〈不見了〉與〈你。我〉放進專輯《我們不要傷心了》裏面,分別排在第一首和最後一首,她說:「積累了很長時間,有些話我必須自己說。」
萬芳擔任《我們不要傷心了》的專輯製作人,製作班底除了老搭檔,她還請到了何欣穗、亂彈阿翔為專輯創作。到 2012 年,專輯《原來我們都是愛著的》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獨立音樂人:吳青峰、蓓麗 koumis、十九兩樂團。在這過程之中,萬芳的創作在專輯裏的比重也越來越大,2015 年發行的《一半。萬芳的小劇場》中,萬芳作曲、徐譽庭作詞的《練習失去》裏有讓人印象深刻的 C 段旋律,打破了之前三拍子的框架,變成了二拍加三拍的覆合拍,隨後又變成四拍。
「我沒有你們那麽複雜的腦袋,我只是覺得它應該長那樣。」說到這萬芳不由笑了出來。而在和陳建騏討論編曲時,陳建騏也堅持不改萬芳原本創作時拍子的走法。
獨立音樂人的音樂個性突出,王榆鈞的音樂繁覆有趣,十九兩樂團裏動靜分明,帶點神經質。這些性格如何融入萬芳的作品裏?萬芳第一次和王榆鈞討論〈一半〉的編曲,王榆鈞彈吉他,萬芳唱,排來排去,段落越來越多,和弦也越來越繁覆。萬芳停下來,講講歌曲最初的來歷、想法:「還是讓它再簡單點吧。」這樣的簡單一定要經過複雜的過程,重要的是等待,等待一個鬆弛、對的狀態。
萬芳喜歡這些音樂人的作品,大家就一起在排練室、錄音棚裏工作,唱他們感興趣的東西,用他們覺得合適的方式,就像萬芳經常問自己的:「做你會聽的音樂還是做你不聽的音樂?」
唱而優則演
唱而優則演,唱而優則主持是娛樂圈的一個規則,萬芳是,也不是。
以流行歌手身份被大家認識,即便現在,〈新不了情〉也一直是萬芳的一個標籤。1996 年,萬芳開始表演舞台劇,而不是青春偶像劇,又開始主持電台節目,而不是綜藝節目。
最開始做歌手,萬芳覺得十分不適應,她甚至幾次走進老闆辦公室:「要不就算了吧?」可在舞台上的表演,讓萬芳輕鬆:「唱歌是把歌手上妝放在聚光燈下,而舞台表演可以卸下妝,去感受一點點推動的過程。」雖然現在,萬芳演唱也不會有上妝的感覺。
最初在屏風劇團認識的姐妹,也一直給了萬芳很大的支持。
「彼此支持但不黏膩,這就是我們相處的模式吧。」這同樣也是萬芳希望中的人際關係,大家在一個群裏,性格非常不一樣。平時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好久不見,大家會商量著要不要出來聚聚。每個人從別人身上得到能量,但又不會干涉對方的生活。
同樣,電台節目也給了萬芳很大幫助。她從小就是喜歡廣播的人,說起當年愛聽的廣播她數出了十來個。雖然主持廣播花了很多時間,但這讓萬芳覺得滿足有趣。
可能是廣播台的經驗,練就了萬芳在台上和聽眾聊天的功力:「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和台下聊天,大家的生活很不容易,我總會看到一些小眾、角落裏的事情。希望這些歌曲給他們一些力量。」
「看著台下熱切的眼神,好像他們在你身上尋找答案。」在一些小型演出上,萬芳能夠看清台下觀眾的表情,能感受到音樂響起時台上和台下的共振。「看著他們,我能感到心疼和同理心。」這個台上與台下共振的心情促使萬芳寫了〈我們不是永遠都那麽勇敢〉這首歌詞。
在不同工作裏的積累,讓萬芳在歌唱裏「卸了妝」。她唱阿茲海默症(俗稱『老年癡呆』):
阿茲海默 海也沈默
記憶艦隊溫柔迷航
我的行李一件一件
甚至沒有告別 就安靜的離去
我記得朱槿是扶桑
我記得微笑是友善
但天啊我不記得你
是誰在樹下吻了我
她的鋼琴老師莊雅雯擔任這首歌的鋼琴演奏。雖然不是所有人都對這些問題感興趣,但是萬芳希望她的歌曲成為她和世界連結的手段,連結那些對歌曲主題感興趣的人。
在音樂上,萬芳有一個分水嶺,歌手萬芳和歌手/製作人萬芳。從歌手到製作人,對於很多人只是一個頭銜,但這中間萬芳演了無數場舞台劇,甚至也當起導演。在電台裏做了無數期節目,認識了很多不一樣的朋友。
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在製作自己,從原來的黃金八點檔情歌到唱疾病、唱身邊的人,開始自己創作、寫詞作曲,自己選擇樂手和演繹方式,這個「製作人」貨真價實。
撰文:孫大猴 校對:陸小維 圖片來源:萬芳
(本文轉載自街聲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