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佳穎
坂本龍一生前親校參與的自傳《我還能再看到幾次滿月?》已經正式推出,他在書中毫不保留對音樂與生命的濃烈情感,讓許多讀者十分感動與不捨。因此,麥田出版攜手獨立書店「紅氣球書屋 島之食華山店」,於 8 月 5 至 9 月 3 日舉辦《我還能再看到幾次滿月?》特陳展,邀請讀者前往觀展,並留下對坂本龍一的祝福。
展覽期間將有兩場免費講座,其中一場由作家李志銘擔任主講人,深入看到坂本龍一在音樂創作上的不同面貌。
作家李志銘在開場時便笑說外面的雨十分應景——因坂本龍一在書中提到自己特別喜歡聽下雨聲,除雨聲外,坂本也非常喜歡自然的聲音。此次在紅氣球書屋展出的《我還能再看到幾次滿月?》特陳展中也有張照片,就是坂本帶著麥克風要去錄雪的聲音。
李志銘解釋,晚年的坂本龍一致力於把自然融入音樂的創作,從書中的各種音樂活動,也可以看出他非常富有實驗精神,《我還能再看到幾次滿月?》這本自傳中也像是他把自己當作一個案例,面對病痛的過程,坦露最脆弱不堪的一面。對坂本龍一而言,書寫是一個實驗,要讓大家看怎麼面對死亡這個問題。
《我還能再看到幾次滿月?》一書中收錄坂本龍一自 2009 年至 2023 年間的人生經歷,從出版《音樂使人自由》開始,到在最後的生日推出的專輯《12》,全書在此作結。早年的坂本龍一以樂團 YMO 的活躍以及電影配樂而成名,他的音樂向來被認為是打破既有價值觀,坂本龍一在書中自承喜歡創新挑戰原有的框架,但並非「為了前衛」,而是一心關注當下喜歡的事,做自己想聽的音樂。
晚年的坂本龍一儘管抱著病痛,仍舊用盡力氣創作,只要是有興趣的理念,都樂於合作。於是書中會看到坂本龍一像工作狂一樣地接下一個又一個的工作,從我們所熟知的電影配樂、坂本龍一相當關心的反核與環保議題、巡迴各地演出、擔任影展評審、籌辦藝術節、在NHK音樂節目擔任講師⋯⋯期間,他也持續創作不同面貌的音樂專輯。
坂本龍一自述:「如果我的生命能延長個一分鐘、二分鐘,創作出新的樂曲的可能性不就又增加了一點嗎?」坂本創作領域跨度之高,也是他被稱作「世界的坂本」的原因之一。
李志銘在講座中以收藏家精神羅列許多資料,分享更多坂本龍一對作品的心境。比如說談到坂本龍一對〈戰場上的聖誕節〉(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的想法,他其實曾有大概十年都不演奏這首曲子,直到發覺自己在卡洛.金、詹姆士.泰勒的演唱會上同樣期待他們演奏名曲時,才漸漸放下這個抗拒。
而到了紀錄片《坂本龍一:終章》中的一場 311 音樂會,坂本龍一所彈〈戰場上的聖誕節〉已經有種陽光的感覺,災民也因為聽了這首曲子而終於能好好睡上一覺。李志銘認為,可能到這時候坂本龍一才徹底擺脫這首曲子的偶像包袱。在最後的音樂會〈Ryuichi Sakamoto: Playing the Piano 2022〉,坂本龍一帶著滿足的笑彈著〈戰場上的聖誕節〉,李志銘形容這是坂本龍一的《天鵝之歌》——是天鵝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唱出代表告別這個社會最優美的樂曲。
講座中,李志銘也花許多時間聊坂本龍一對環保的關注。先是在 1999 年,坂本龍一創作〈奧本海默的詠嘆調〉(Oppenheimer’s Aria)表達他對反核的想法。2007 年創立「more trees」,推動生態保護。而後在 2008 年的格陵蘭之旅,他因極光、冰山的宏偉而震撼,懷著對自然的敬畏創作專輯《out of noise》。在專輯中他也大量利用在格陵蘭錄製雪融化、波浪的聲音,意圖描繪一幅廣大而靜謐的山水畫。
2011 年日本 311 大地震,遍布沿海地區的殘垣斷壁更對坂本龍一帶來衝擊,此時「人類敵不過自然」的想法變得更加強烈,但他也希望能在這些自然中,再增添些許聲響,而這個想法便呈現在專輯《async》。紀錄片《坂本龍一:終章》拍攝時,坂本正在製作《async》,影片中坂本龍一不停收集聲音,甚至頭戴水桶感受雨聲《async》目標在於呈現「事物本身的聲音」,讓音樂去除人類想像,回歸「物」的純粹,他也搭配展覽重現自然界參差不齊的聲響。
李志銘以坂本龍一的影像資料為線索,包含他在音樂工作以外的活動,拼湊出可能更接近「真實坂本」的一面——從葬禮曲目中有著對母親的懷念、與 YMO 團員的情誼、演出《俘虜》時的青澀,抑或是坂本龍一在書中簡單帶過的戀愛關係⋯⋯從中我們看到音樂大師的重情、不計形象,以及自由與狂熱。
身為藏書家的李志銘也興奮表示,若可一窺坂本龍一的藏書,我們就可能知道音樂大師的更多面向——坂本龍一藏書豐碩,也曾表示擔心自己的書壓垮地板。坂本龍一曾在《婦人畫報》中連載「坂本圖書」專欄,從藏書中挑選書籍,結合當下關心的議題來做介紹。另外,在 NHK 的音樂節目《schola 坂本龍一 音樂學校》,坂本龍一也親自示範解說音樂理論、並邀請他的好友高橋幸宏、細野晴臣參與。坂本龍一的創作與思想,是他留給未來世界的重要寶藏。
坂本龍一與台灣其實也有不少交集。他曾與台灣音樂家林強攜手創作〈folded dawn〉,也在 2019 年訪台出席電影首映,並與導演侯孝賢見面,在訪台期間,還拜訪了布農族部落,欣賞八部和音唱法。不管是坂本龍一畢生創作的音樂,或是種種影像與文字記錄,背後都是他對生命永不停歇的叩問與反思,縱然靈魂已經遠行,但留下的樂章仍不停止追尋,在世界上繼續無窮變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