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10・音樂節|現場

大港開唱是我「人生的『第一場』音樂祭」:從高雄人視角回顧2023大港開唱

漫步在駁二港邊,睽違兩年後終於可以免去口罩帶來的悶熱,在炎夏還未造訪的四月初,傍晚還有涼風習習。不似往年在踏遍各大舞台的同時,還得力抗南國過於熱情的日頭直曬,套句我朋友的話說,2023 的大港開唱是難得一次「沒有流汗的大港。」

作為大港客,我大概不算資深,從 2018 年開始,包括今年斷斷續續參戰過三屆,但所謂的「人生的音樂祭」對我這個高雄人來說始終不只是響亮口號。畢竟大港開唱是我「人生的『第一場』音樂祭」,在當年衝擊了一個 18 歲高中生(我)的世界,前所未有地在我的腦海中種下日後對音樂祭的想像和基準。

愚人節當天早上才搭高鐵從臺北南下的我,風塵僕僕趕到會場已接近下午,權衡一番還是決定去欣賞已看過數次的當代電影大師的演出,想起上一次在大港看到他們還是 2021 年的免費舞台海波浪,如今登上海龍王,也正好讓我有機會解鎖高雄流行音樂中心的新場地(今年海龍王進駐高流海音館)。

沒想到不看則已,一看驚人。升級的硬體設備和 VJ 大大提升當代電影大師的表演層次,尤其是當唱到〈那些事情是真的有意思嗎〉,燈光暗下,VJ 不斷刷過那一針見血的歌詞,主唱黃元懋連珠砲般丟出一句句直擊心靈的詰問,搭上絕佳的音場、顆粒分明的吉他刷弦,其帶來的震撼文字難以承載。

不僅是這場演出本身帶來的驚喜,讓我更意外的是高雄原來還有這麼完善的新場館。要知道高雄的音樂文化產業發展腳步較晚,「文化沙漠」曾是這個城市撕不掉的標籤,偶有耳聞一些人能在臺北場館辦演出秒殺,來到高雄卻賣得格外辛苦,連我也難以辯駁。或許是畏懼售票壓力、或許是合宜的場館本就不多,高中在高雄曾看過的幾場演出也常辦在空間較小的酒吧等,當中不少後來都陸續歇業。

在我們都默認這番現狀時,高流的落成卻說明了高雄不願就此作罷的決心,包括加開的捷運、愛河為各演唱會設計的應援燈光(五月天藍、大港橘、阿妹紫&平權彩虹)、憑票根兌換的夜市券⋯⋯整個高雄似乎正極力張開雙臂,只待擁抱更多音樂人或樂迷。雖尚不知長遠發展如何,但對照曾經有過的嚴峻,一切盡在不言中。

只看我初次參與時還不必比手速搶票的大港開唱,中間甚至一度停辦,如今已成長為臺灣年度的音樂盛事,嚴格的實名制仍無礙其開賣即完售,更不乏遠道而來朝聖的聽眾。一年之計在於春,眾多音樂人、樂團也樂於選在這個春天登場的音樂祭大方公開自己今年的計畫,彷彿嫌十個舞台的資訊量還不夠似的。

看完當代電影大師,我依依不捨地告別海龍王的冷氣來到南霸天,久違地在大港見到外國藝人的演出,這大概也是後疫情時代,除了可以拿下口罩外的另一大好處。來自韓國的 Balming Tiger 穿著整齊劃一的藍制服上場,舞台魅力實在太強大,連後來遇到布萊梅的吉他手湯詠樂都向我大讚他們的表演。後來我在青春夢舞台耗上許多時間,欣賞同根生、布萊梅炸裂的演出,都是第一次登上大港的他們,表演氣勢卻是輸人不輸陣。

縱然今年少了一個免費舞台,但不得不說,沒有買到票的「免費仔」依然能樂在其中,除了陣容優質的青春夢,我隔天也在小港祭的「國語作業簿」玩得不亦樂乎;而對於買票的樂迷來說,這次較為集中分佈的舞台,對換場的腳程和體力的要求略微降低,挑戰不間斷趕場再也不是夢想(嗎?)。

臨近第一天尾聲時,落日飛車、閃靈 ft.珂拉琪的接連演出讓人潮直接塞爆南霸天,一眼望不到底。對比他們如日中天暴漲的聲勢,在看閃靈時我被其他聽眾分送到的冥紙數量卻比以前縮水許多,可能是冥紙總量不變,但要分發的人數實在多太多了吧?不過這並不妨礙我被夏子的吼腔驚艷,以及一同高歌「大港起風湧」。如果要列出「來大港開唱必做的清單」前十名,大唱〈皇軍〉絕對在我心中名列前茅,這樣一想,也就難怪閃靈參戰與否為何在眾多資深大港客眼中這麼重要了。

南霸天過於集中的人流,使得散場時的大港橋大塞車,十分鐘過去還不見得能前進一步,我卻也不惱。或許是仗著自己的地主優勢吧,不管夜到多深,至少周遭仍是熟悉的景色、至少知道有人在等。

聽著旁邊的人對堵塞的人潮開玩笑唱起〈長途夜車〉:「看不到出口在哪裡⋯⋯」,笑過之後,還是會想起自己離鄉北漂四年多,能回來的時間越來越少,2018 年以後每每來大港,都是鄉愁伴我回家一趟。但「我是高雄人」在此情此景於我而言的意義遠比字面上更深刻,以至於即使那開場的船鳴 intro 早已熟稔於心,但每隔一年再聽見,仍會讓我全身爬滿雞皮疙瘩,堅持舉著手機錄完完整一遍。

也許是某種雋刻在潛意識裡的儀式感,非得要聽到那聲港邊獨有的船鳴,我才能真切意識到新一屆的大港開唱又開始了。我變了、站在台上的人變了、高雄變了,但就像第二天結束時,壓軸的滅火器最後演唱的〈站在這裡〉,好幾年過去,我還是站在這裡、大港開唱還是在這裡、我依舊能驕傲說出:「我的家鄉有個很讚的音樂祭!」若滄海桑田是必然,那麼也必定要有些事情像不變的船鳴,年年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