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LLOW黃宣上週六(10/15)於 Zepp New Taipei 舉辦「DEAD OR ALIVE」大型演唱會,吸引超過兩千名粉絲入場。相隔 2018 年首張 EP《都市病》發行四年,或許看過的觀眾都會忘掉,這是他的第一次個人大型專場,畢竟他的表演能量、唱功、口條與肢體,如此渾然天成,在聚光燈下注定要成為一位藝人。
聯合 YELLOW 樂團原班四成員(曹瑋、Tim、小陳、CJ),編制加裝三位管樂手、兩位和聲、PGM 與打擊樂手;「DEAD OR ALIVE」的舞台設計佐以枯枝、傢俱、《BEANSTALK》封面小屋成 LED 牆,加上雙層樓梯結構,製作成本完全沒有在客氣。
見那氣勢如虹的開場,主角黃宣身穿流蘇牛仔裝、內襯水藍薄紗衣、狂野拉奏小提琴,為了演唱會而寫的 Intro〈鏢客〉,銜接〈PARADIGM〉與電吉他狂飆的〈道〉,他屢屢用震撼的聲響,宣示自己正在沒有步道的荒漠中,踏出自己的路。
「DEAD OR ALIVE」的演唱會主題,源於黃宣在《BEANSTALK》發行期間不斷強調的「生死迴圈」、「Life is a circle」。相反的兩股螺旋交纏,一如黃宣超凡飛天的音樂,和他親人幽默的口才,在演唱會中顯得精神分裂卻又相輔相成。
他曾率先在台上解釋演奏曲〈鏢客〉,兼顧兩個意思,既是古代保護旅客的鏢局武士,也是現代觀光區強迫推銷的不良商販;隨後也以獨特的「消化道理論」,再次重新描述該主題:「人類每天都會經過咀嚼、消化、吸收、排除這個過程,留住好的、排除壞的,但經過消化的過程,你會發現人生能留下的很少,反而排泄物特別多。」
「DEAD OR ALIVE」於是從專輯的生死雙聲道,切分成現場的「咀嚼、消化、吸收、排除」四軌。他的獨白確實是後現代,歌曲主題裂解著,在競速乃至競技的節奏中,飛越性思考,從〈Meniere’s Buzzing〉到〈後現代獨白〉,儘管 11 位樂手造型如邪教整齊排列上下左右,站在正中央的黃宣,仍如獨自登上擂台的鬥士,領著所有觀眾的目光與氣氛,或指名樂手逐一演奏,或如預言般按著編曲對點,揮舞手臂、敲打空氣。
大口大口地「咀嚼」所有矚目,緊湊的表演讓觀眾胃酸過剩,宛如正經歷一場血脈賁張的極限運動。猜測已是「消化」段落尾聲了,氣氛開始變得歡快,黃宣搖起〈獨上C樓〉的 Gypsy Swing 吉他前奏,並請到原合唱嘉賓范曉萱首次同台。
Talking 時,他不僅再譯〈獨上C樓〉的歌曲主角白小姐,和范曉萱在《罪夢者》裡的角色同姓巧合,甚至提到兩位「宣/萱」都曾拿過金曲獎「最佳單曲製作人獎」,緣分滿滿,一時又變回金曲紅毯主持人般,逗笑觀眾。
抵達「吸收」期,黃宣開始演唱許多,帶有女性視角或與女歌手合作的歌,譬如與呂薔、9m88 分別合唱的〈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怪天氣〉,以及為彭佳慧作曲的〈戀愛俘虜〉demo 版〈習慣迷糊〉。他笑提:「合作的對象幾乎都是女歌手,其實並沒有特意做選擇,生命中寫下的歌,最後都會在某個時候回到身邊,給你祝福、給你安慰、最重要的是給你版稅。」
陰性能量帶來了柔軟,演唱會最動人的時刻,是黃宣拿起吉他自彈自唱〈My Women, My Guitars〉、〈遠行〉,並坐到鋼琴前彈唱〈Strawberry Green〉。孤燈一盞,回憶湧現,四年前第一次在小河岸開個唱,直至今日兩千人表演心情還是一樣。
微微哽咽,迎接「排泄」,〈Moonshiner’s Hymn〉後,招牌躁動的黃宣六神歸位。在唱〈羊皮先生〉前,他特別提到最早在網路上發表音樂的身份「飛知和午次郎」,以及如今站在身邊的貝斯手曹瑋,因為這首歌而為他組建了 YELLOW 戰隊的傳奇開篇。此刻換上一身黑裝的他,隨後在〈飢餓時代〉竭盡全力「賜死」自己,躺平於二樓高台處直到〈Beanstalk〉甦醒、重生。把「DEAD OR ALIVE」最黑暗的部分,用最有希望的形式作結。
歷經近兩個小時的消化道釋放,安可階段的黃宣顯得更輕鬆了。不必困於意識的便秘、險戰超技歌曲的音域,他搬出前幾天才為富邦悍將開球的造型看板、身穿球衣登場,隨後一邊唱著〈一天〉,一邊將簽名球投入觀眾席間,並且意外翻唱了「自己最紅的一首歌」——Coldplay 的〈Yellow〉——當作句點。
這無厘頭的選擇動機比起取悅觀眾,更渴望跌破眾人眼鏡吧?而那效果之好,顯然他的樂迷已經耐得住嚇,耐得住黃宣從音樂、表演到發言的所有不按牌理出牌。這讓我想起他投出的最後一顆簽名球,曾準確落入黑暗的三樓觀眾手中;而那「準確」所要描述的,已不只是黃宣本人的控球能力,也包括觀眾願伸手抓牢的「意願」,願意在這拋接遊戲間,抓住他大手一甩的二縫線快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