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4-06・吹專訪

把不好的丟掉,讓好的進來:桑布伊導聆新作《得力量 pulu’em》

「吟唱吧/圍坐一起/相聚一起」——〈長歌 senay〉

「感覺是一種平衡吧?」桑布伊形容著專輯封面給他的感受,這次同樣由陳世川所操刀設計。「世界的平衡,石頭浮在空中,我在土地,好像一種太極的感覺,一種力量吧?」

從首張專輯《dalan》到全創作的《椏幹》,連續獲得金曲獎肯定的桑布伊,藉著與生俱來的美好嗓音,承襲著卑南族傳統文化的使命,被形容「年輕的身體住在老靈魂」。

桑布伊說,其實在日常生活中,有很多的力量跟能量可以取得,只不過在忙碌當中被大家都忘記了,「像這邊走出去有一個公園,你安靜坐下來就可以得到能量了,把不好的丟掉,好的進來,我常常會做這些事情。」

相隔 4 年,桑布伊的最新作品《得力量 pulu’em》邀來曾仁義與洪子龍擔任共同製作人,以及鍾興民擔任製作總顧問,收錄 9 首卑南語創作與一首融合滿州民謠的改編歌曲,可以感受到創作與編曲的嘗試,但概念還是離不開他所要傳達的理念,人與萬物的關係。

「如果台灣是一塊布,一個族群代表一個圖騰,你看台灣這塊布多漂亮。」他說,透過族語更能夠表達跟這塊土地的連結。

問:那我們先從開場曲〈創世紀 muparvuwa’i kani intrav i rukup〉聊起,這首歌一開始使用唸白的方式,講述部落的神話傳說。

上一張專輯都是聽到我唱族語,很少聽到我「講」族語這件事情。我覺得卑南族的族語,或是原住民的族語很重要。我們的語言跟這塊土地是扎根在一起的,不能脫離。

原住民的語言,說明這塊土地的故事跟歷史。台灣很偉大,小小的島孕育了很多族群,原族民不只是所謂的官方 16 族,也有西岸的平埔族。原族民 16 族裡面又分不同語系,還有一些沒有正名的。每個族群對台灣這塊土地、天地初創的講法不一樣,很豐富很多顏色。

所以第一首歌講了創世紀,講了我們跟這塊土地的關係是什麼?土地怎麼來的?人怎麼來的?萬物怎麼來的?這些都從古老的傳說傳下來。最主要就是很扎根,告訴大家我們就是這塊土地長出來的,這個語言很美麗,這是台灣古老的語言。

問:接在史詩般的開場後,〈去工作 kikaruna〉又回歸到生活日常層面,歌詞裡面提到的「換工」是?

就是做農作田,以前傳統的,有互相幫工。我的田做完畢,換作你家田的時候,你要提供吃的,就互工,沒有金錢上的交易,是體力上的交換。生活在這塊土地就是努力工作,跟著團隊一起流汗,我們會得到更多的力量。

問:〈跟著走 iturusanay〉的概念主要是在講文化傳承?這首歌是在什麼情況下寫的?

就感受到吧?我在祈禱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對,我是喜歡祈禱的人,祈禱是一種反省吧?反省自己今天所做的事情,祝福關心我的人。祈禱的方式就是,向你得到力量的東西,那個能量去祈禱去祈求,不一定是宗教。

此外,不要只看歌詞本字義上的翻譯。最主要是表達,每個人都有一個信仰,都有一個得到力量的來源,就像我們原住民是相信大自然會給我們能量。

那跟著走的用意就是,跟著祖先祈禱,工作生活上都可以給予我們祝福,給我們能量跟力量,可以讓我們繼續的往前走,主要是這個樣子。

問:〈一天的生活 wavaawan na sawariyan〉的編曲,找來塞內加爾的非洲豎琴手 Bao Sissoko、比利時的小提琴手 Wouter Vandenabeele,怎麼會認識到他們呢?歌曲似乎跟知本濕地的保育有關聯?

那是在前年吧?我到比利時參加音樂文化的活動,認識了 Bao 跟 Wouter。我覺得 Bao 的 Kora 很特別,也很喜歡 Wouter 拉的小提琴,想說可以找他們一起合作。

歌詞提到的地方在兩三年前,政府跟光電的財團要在這邊開發。但那邊是濕地,動植物非常的多,也是我們部落生活的地方,擔心如果被開發了,我們就沒有這個故事了。

所以我就特別寫了這個故事,用音樂把它記錄起來,以前我們在那個地方做什麼,順便告訴大家這邊很美,這是我們的記憶。溫柔的反諷。

問:卑南古調與滿洲民謠的結合,成果十分令人驚艷的〈長歌 senay〉,怎麼會想要找林強編曲呢?

這是土地的歌,老祖先的歌,生活出來的歌,不是刻意創作的歌,當然是相通的。

這首歌來自滿州民謠,老人家唱的,我很喜歡。因為在 2019 年的時候,我到半島歌謠祭有跟他們合作,聽他們唱歌,一起合唱這些歌,配著我的古調。想說,因為這首歌給我很多感動。而且我們知本部落的老祖先,也有到過恆春,也有好幾個部落在那邊,現在也都被排灣化,或者是被漢化了。

這種古老的歌在那邊相遇,述說一種故事,一種時空。因想到林強,他對詮釋「時間」、「時空」的編曲做得非常好。我就跟團隊討論說:「我要找林強。」他們就找方法聯絡到他,他聽的就說:「好,交給他來做。」

我們先編好了,但是丟回來就完全不一樣了,很驚訝很喜歡,三百六十五度轉變(笑)。他不是按照所謂的和弦去編曲,沒有,他用他的方式去打破這件事情,可是這些老人家跟我的吟唱,又很在一起。對,感覺很像沒有關係,但是,又是在時空裡面的。

問:標體曲〈得力量 pulu’em〉則有去年在金曲獎大放異彩的黃少雍助陣?怎麼會想要加入電音呢?

一種嘗試吧?因為「得力量」是一種行為,像我剛剛講的,我在需要能量、出遠門的時候,常常會祈禱,可以給我們祝福,給我們力量。所以用強烈的節奏去做,利用電音的方式強化起來。我的創作可以跟著現在的風格融在一起,效果非常好,很喜歡。

我覺得黃少雍可以做得很好,很相信他。所以就丟給他做,回來也沒什麼改。

問:〈蝴蝶 sirusirupan〉裡唱「像族人在巴拉冠跳著傳統舞」,蝴蝶還有什麼其它隱喻嗎?

其實蝴蝶是寫女性,我是寫給我媽媽。尤其是我們部落,卑南族講到蝴蝶就是代表女性。女性身上的圖騰刺繡,幾乎都以蝴蝶的幾何圖形為主。所以我的比喻是媽媽的手,像蝴蝶翅膀一樣在田裡面飛來飛去。

問:〈別這樣 amanan na kemazu〉又回到對大自然的反思。

但用一種比較俏皮,有節奏的方式,去講我們跟環境之間的關係,沒有太嚴肅,不像第二張專輯《椏幹 yaangad》裡的〈怎麼了 kumuda〉就有點嚴肅、警告的方式。

有時候太嚴肅會讓自己的精神或身體太緊繃了,反而不是很好。

問:你與楊慕仁合力完成專輯之中大部分的歌詞,但〈撫摸 maaplras〉是他以個人的名義創作,可以介紹一下這位作詞人嗎?

楊慕仁是部落的弟弟。他也有創作很多歌,也出了一張專輯。他很年輕但族語非常好,所以一起來合作寫歌詞。我給他想法,讓他去發揮一首歌。

我自己自彈自唱的,跟大自然的環境有關,感覺很像情歌。

問:說到情歌,最後的〈擁抱 maava〉還難得挑戰了情歌?

不算是情歌,而是環境、土地對我們的擁抱,大自然對我們的擁抱。或許也可以當作是情歌,像是樹一樣抱住了你。

這首歌是在布拉瑞揚的舞團開始的。那有一台不是很好的鋼琴,舞場裡面沒什麼人,我在那邊彈。他是我蠻尊敬的大哥哥,對舞蹈的執著、回到台東對這些孩子的訓練,我覺得很感動。他的行為都是一種愛的表現吧?他是排灣族,我想說用些略熟的排灣族曲調,用這樣的方式編看看,然後寫給他。

後面就想到,誒,這樣的愛比較小,我就放大一點,變成是環境的愛,而且又碰到疫情,剛好去年寫,就整理成這首歌。

我覺得台灣這塊土地,有很多人來殖民過,可是土地從來不會選擇是誰,她一樣給你養分,她不會分。土地就是母親,還是包容我們,沒有傷害我們,除了我們傷害自己而已。所以擁抱是一種陪伴的力量吧?

攝影/@re_evantsai

【2021鐵漢柔情】桑布伊2021《得力量》巡迴演唱會
台中場 6月5日(Sat.) Legacy
台北場 6月18日(Fri.) Legacy
高雄場 7月10日(Sat.) LIVE WAREHOUSE

網路售票:https://reurl.cc/3Np0lj
實體購票:7-11 ibon(iNDIEVOX)
三場皆有設座,採全區自由入座。
備註:身障票僅限iNDIEVOX傳真購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