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東西,我們不想幫你發。」知名網紅黃大謙刻意將音調拉高,想像將音樂創作交給公司後的回覆。顯然這情境沒有真實發生,他說因為自己臉皮太薄了,「應該要有一個東西做出來後,再去跟人家討論會比較合理一點。」
今年初,剛退伍的黃大謙拍了一則短片「我退伍了,X的一堆天兵」,除了分享軍中生活,還用饒舌的方式 diss 這段時間遇到的天兵——就是後來的〈媽的天兵〉——獲得不錯迴響後,他才鼓起勇氣整理寫好的歌詞,然後跟公司說:「我覺得這個東西好像可以發表一下喔!」
孤僻少年的創作慾
5 個月後,黃大謙推出一張 EP《大衛黃》,寫詞寫曲還兼任 MV 導演,一切超乎原本想像,也開心作品被看重,他用突然變得「很 serious」來形容。「我覺得算是完成一個願望,傳院畢業沒有拍畢製。」他說,畢製本來打算拍 MV,「可是真的沒有朋友,一個人又不可能弄出來,只好放棄這個念頭。」
他猜想以自己的個性,導演是別人的話,他一定會親自下指導棋,像是「這個畫面應該要怎樣,想要怎麼樣的感覺」,那乾脆自己來拍,也不會搞砸別人的作品。
剛開會完準備拍第二支 MV、穿著藍白條紋襯衫受訪的黃大謙,說話速度頗快,回答問題時常會轉換語氣,或扮演不同「人設」相互對話,猜想是當 YouTuber 養成的習慣。
自認個性孤僻的他,喜歡一個人安靜待在家,受美國網紅的影響,很早就訂下靠拍影片賺錢的念頭,但費盡心思拍攝的首支作品,並未獲得太多關注,還好靠著幽默犀利的說話風格找到定位。不過在成為擁有 80 多萬訂閱的 YouTuber 之前,他其實申請過電影系,可惜「面試表演太爛被刷掉」。
黃大謙後來進了政大傳播學院,還曾當學長姐的製片助理。「凌晨五點從政大宿舍醒來,下山七點,拍到隔天凌晨四點回到宿舍睡覺。」他覺得太瘋了就只是作業而已,才知道拍電影不適合自己。
電影夢被澆熄,他本質上還是熱愛創作。那時還曾獨自跑去廢墟拍照,上網學 Photoshop,幻想自己會成為攝影師,但後來發現似乎無法賺很多錢,又得不停跟別人溝通,想想還是當網紅好了,拍小短片也是一件趣事。
「只要我可以賺到錢,什麼事都無所謂。因為我覺得必須要有錢,才可以自由做想做的事情。」他笑著說:「如果我賺夠錢,可能就不工作,想去學編曲了。」
網紅成為創作歌手
首張 EP《大衛黃》是黃大謙與製作人吳奕宏花一個半月生出,收錄重新編曲的話題作〈媽的天兵〉與 3 首全新創作。他形容是以「假裝自己是獨立音樂人的身份」概念發表。
一般來說,聽到網紅發表單曲,容易給人只是噱頭,或想搭某些時事哽,常常 MV 拍的炫目,音樂卻難以入耳。《大衛黃》雖然製作稱不上華麗,卻給人較為誠懇的感受,甚至連一向神秘的 stu sis 發表點評還順道虧其他饒舌歌手:「聽完黃大謙新 EP,感想不多,幾個字:屁孩 Ryan 你被海放了。」
不過,身為知名網紅的黃大謙認為「成也網紅,敗也網紅」,做任何事仍免不了被放大檢視,像是:「為什麼網紅都要自以為是歌手呢?」所以他曾想說,試試「大衛黃」這個名字發表,看看市場的反應會如何,但最後還是希望作品被更多人聽到,「對,音樂作品有人關注還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因為你都做出來了,也不希望就是——丟出來沒人聽。」
《大衛黃》在正式數位發行之前,搶先上架至 StreetVoice 街聲,攻上即時熱門榜冠軍。黃大謙說,最初也僅用 Instagram 的限時動態宣傳而已,「反應好像還可以啦,可以做成 MV。第一支 MV〈你毀了我的 Leo王〉不是表現最好的歌,但有一群小眾覺得,『誒還蠻好聽的。』我就覺得那用這首好了,跟其它網紅的歌曲做一個區隔。」
圓了歌手夢?
有沒有一些音樂記憶?黃大謙說:「好像別人都在看星光大道,可是我們家都在看快樂幫,後來就買了快樂幫的專輯。」除了選秀節目,他回憶更小的時候,家裡的車上只有兩張 CD,一張梁靜茹,一張艾薇兒,陪伴他們四處旅行。
如很多年輕人一樣,他沒事喜歡哼哼唱唱,聽些歐美流行歌,以及台灣獨立音樂。「大學的時候,第一個聽到的是草東,那時候他們的專輯,好像只能在小眾的咖啡店買到。同學有那張專輯就播給我聽,我就說:『哇靠!』」
他才知道原來台灣有這麼多厲害的音樂,陸續接觸 Hello Nico、巨大的轟鳴、夜貓組及美秀集團⋯⋯等等,除了重金屬與古典之外,其它幾乎都會聽。他還著迷英國獨立樂團 Daughter 與美國饒舌歌手 Tyler, The Creator。
然而有些時候,黃大謙會帶有目的聆聽,像擔心被影響太多,某些藝人只會選幾首聽,因為「這樣自己寫的東西會比較融合出大家的風格」,或是聽「感覺自己可以做出來的那種音樂」。
不會樂器的他,小時候曾差點被逼學鋼琴,但發現無名指不能單獨下壓,生性又害羞覺得一定會被老師罵,他模仿媽媽的口吻說:「喔,好啦那就不要學。」錯失一次機會的他,上了大學向一位朋友說:「嗯⋯⋯我教你怎麼攝影跟 Photoshop,然後你教我怎麼彈吉他。」
他接著買了把有點價位的吉他,但只過了一個暑假,兩人沒修共同課就變得生疏,吉他如同音樂夢想般,躺在房間裡面積灰塵,還好他不算忘記這件事。「那個弦都已經生鏽了吧?但是應該還是可以彈啦!也許最近比較閒的話,拿去換個弦,再來學一下。」
後來,讓他覺得「誒,我這個音樂有可能做出來的」,是黑人音樂社的同學,那位同學對他說:「網路上打 rap beat 就會有很多個編曲跑出來,拿那個去配人聲。」他好奇地問:「這是可以的事情嗎?」他的音樂創作大門因而被開啟,甚至 YouTube 首頁出現各種 beat 的影片,因為「聽太多 beat 導致 YouTube 推薦各種奇形怪狀的 beat。」
從那時候開始,黃大謙只要遇到不開心、又不敢當面說的事,回到家就將這些情緒寫下來,再找 beat 配來唱。他說,《大衛黃》就是用以前就寫好的歌:「對啊,也不是說這次要出才開始寫,就是把以前的東西翻出來而已。」
最後決定要做 EP 後,黃大謙就先將旋律用 iPhone 錄起來,再將經音樂軟體剪輯過的 demo 交給製作人。他收到編曲後會回傳想要更改的部分,像是「我想要很嘲諷的感覺」、「我想要再慵懶一點」。
他笑說,製作人應該對他的意見很多、又沒辦法很精確的表達感到厭煩。「我也不需要完全修改成我想要的樣子。音樂是很主觀的,他(製作人)會這樣做一定有原因,有一群大眾喜歡這樣子的編制。」
首張EP成為絕響?
《大衛黃》磨合出這位網紅的模樣,有嘲諷的歌,有不爽的歌,有抒情的歌。黃大謙認為相較於拍 YouTube 影片,做音樂更自由一些,能有更多面向,像〈想要離開你〉就是希望大家能去 KTV 對唱的情歌,至於其它首歌,他就覺得,「嗯⋯⋯我想怎樣就怎樣。」
他形容是首「可愛的曲調配上悲傷的歌詞」的〈想要離開你〉,帶有 chill 味、找來 Limi 的主唱 Li 對唱。聽來流行且順耳的副歌,其實是壞特 ?te 團隊在製作初期給的建議,「他們覺得太緊湊就把旋律拉長,至少跟主歌做一個區隔。」
至於 EP 裡第一首拍成 MV 的〈你毀了我的 Leo王〉,歌詞用很直覺的方式寫出,前後不一定有連貫意義,混合各種他討厭的人格——特別是總要別人按照他的方式去過活的那種。「你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一定要自己孤僻在家裡?應該要出來 having fun。」「這個生活態度是不對的,你要放開去生活、要享受當下。」黃大謙說到這開始模仿討人厭的說話語氣。
那〈賤狗〉也有不爽嗎?「單純就是覺得歌詞很好玩而已,養寵物的歌吧?」黃大謙覺得狗狗很可愛就想要寫一首歌,刻意先饒舌後抒情,不想整首歌都是橫衝直撞的感覺。
黃大謙認為,當網紅的經歷,對於寫詞有些幫助,知道哪些字詞拼在一起會產生效果、什麼是 punchline,「我以前剛開始拍片,不懂這句話為什麼會好笑,或是我講這句話其實不好笑,但自己變得會很好笑。至少現在分辨的出來,哪些句子可以當作 punchline。這是做了這些影片之後,才了解到的事情。」
所以這次發表 EP 是認真?還是玩票性質?他說,沒有特別想這件事情:「試水溫吧?因為我們也不是花很大的力氣去做,就四首歌,一個半月,這樣算很久嗎?也沒有說多 fancy 的一個編制,還請什麼弦樂老師、吉他手來演奏,也沒有,就是一個製作人配我這樣子而已。」
他創作音樂的方式很個人。如同他拍影片、聽音樂,喜歡做自己能夠掌握的事。他還說,不喜歡看好萊塢動作片,畢竟想拍也沒有那種預算,反倒從小成本的文青片學到不少,像是鏡頭語言,以及細膩的情感表現。
《大衛黃》的迴響不錯,但黃大謙看得很清楚,玩音樂沒辦法讓他賺到很多錢,或是說商業模式跟現在做的事其實差不多,沒必要去開拓新市場,「但如果大家反應好,我也有其它想法的話,那我們就可以繼續做,沒有的話也無所謂。」至於是不是歌手,或外界怎麼去定義他不重要。
他說,不論拍短片或寫歌,目的都只是想抒發心情而已,「你一定要貼近自己,才可以讓別人產生共鳴。每首歌的目的不一樣,像我下一首歌想要做可以讓人在房間裡面,一邊哭一邊大聲唱的歌。」
雖然身為知名網紅,還經常拍片教大家該如何如何,但黃大謙其實最懂的扮好自己,還懂將生活與事業做結合,不論作品形式為何。
攝影/Yum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