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14・產業

瑪莎談金音獎:這屆的觀點,在找好所有評審時,其實就建立了

 

第 10 屆金音獎入圍名單公布的隔天午後,從陳珊妮手中接下本屆評審團主席的瑪莎,於相信音樂的大廳,接受我們的訪問。他說了對於金音獎的想法,以及一些入圍作品的特色,更談了一下「另類流行」這獎項。

完成評審會議與記者會,坐在沙發上的瑪莎,總算能先鬆了口氣,並重新檢視了入圍名單。「我覺得主席的位置非常重要,但在完全沒有任何經驗跟理解的狀況下,我要去接這個工作,的確對自己的能力有些擔心,真的不是因為謙虛。」瑪莎說。

問:首次當評審團主席嗎?請分享接下這個位置的心境與過程。

答:嗯。我在接主席之前,的確思考很久。我也只有做過金曲獎初審階段的評審,其實就是在家裡做功課的狀態,聽多少就評分多少,然後把工作完成。可是,我覺得一個獎項很重要的部分是——這個獎項要呈現給人是什麼樣的觀點。

坦白講,對我來說,壓力算是蠻大的,不會小於我們自己的唱片或演唱會。的確,花蠻多時間在這個上面。但是,我不曉得之前的狀況怎麼樣,因為金音獎現在是主席制,金曲獎也是這 2 年才改成主席制。

大概從 2 月、3 月的時候,跟珊妮通完電話,我確定要接下來的時候就在思考說:好,如果是一個主席制的評審團,應該要呈現什麼樣的狀態?我甚至去參考了,譬如說坎城影展或威尼斯影展,那種主席制的評審團組成與方式,思考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做?這樣做出來的結果,跟其它獎項的差異會在什麼地方?

那時候才覺得,這屆所有的觀點,在主席找好所有評審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建立了,對我來講,每位評審就好像是一個圈圈,聚焦的部分就是圈圈的集合,也有某些東西是在這些圈圈外面的。所以,我覺得有些獎項,不一定是大家的交集,可是都會是大家討論出來的狀態。

因此,我還蠻相信這次的評審。我只是對於每個獎項,先提出看法之後,之後所有的聚焦跟討論,完全讓大家進行。

問:除了挑選評審之外,你參與最多的工作是哪一部分?

答:我連場地也要討論,記者會也要討論。覺得自己已經要開一間公司了,很扯的狀態⋯⋯。

主要是,自己都會有意見。因為我覺得如果要接,就不想讓它因為只是:好像我接了主席的這個工作,就只是把獎項解決掉而已。你應該關心這個獎項的所有部分,更何況它是一個年輕的獎項。

當然,另外一個讓我還蠻願意這麼積極的點是,我覺得大家對我是一個很信任,以及開放的角度,不管我提了什麼,相關部門跟團隊都「好啊,沒有問題」、「好,我們做」。甚至,我會問說,沒有這個預算的話,可以明年再做沒關係。他們都會跟我講,預算這部分真的沒問題,主要都在公部門的議事規則之類的東西。

因為他們的態度,我就會想要試著去看能不能再改變更多,不小心地又會管更多。所以連典禮的場地、金音獎應該要怎麼樣被大家看見的方式,其實也是覺得,它就不是一個這種獎項,就不能用那種形式去呈現。

問:這次在邀請評審委員有哪些考量。

答:對我來說就是,未來的 5 年或 10 年音樂圈中,不管獨立音樂或流行音樂場景,他們會是很重要的人,不論他是在評論類,或是在音樂製作幕後。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一點是,他們對我來講都是很 open mind。

因為,我覺得有接納各式音樂風格的人,即使他們反對,一定會有他們的意見,而且這些人都是我曾經看過他們發表過,我讚賞的觀點的人,包括不同的年齡層,但是我有很平均的去分配。

我覺得在網路時代,每個人的偏見會越來越明顯,因為每個人都可以試著去發表意見,不知不覺地會被按讚的數量,或別人給你的留言給綁架。當你偏見越來越明顯的時候,別人認同才會越來越多。但我也不希望他們只是鄉愿而已。你需要說出一些,與眾不同的、特別東西的人,我才會去覺得,我喜歡你的觀點,以及你有一個好的聽音樂方式。

所以,我覺得自己找了一個很可怕的明星隊。我可以很大膽地講,金曲獎都不見得有這麼好的評審陣容。

問:那,從這次入圍名單公布,你覺得是呈現出什麼觀點?是特別年輕嗎?或是曲風特別新呢?

答:我是很喜歡的,是一個平衡的名單,在所謂的意料之中,跟出乎意料之外,這兩個東西,有一個很好的平衡。我覺得一方面,評審貼緊了群眾的脈動;另外一點是,大家有更開放的心胸,接納一些不一樣的類型。

問:你認為作品裡有哪些特質,更容易被評審所看見呢?

答:評審普遍有一個共識,如果金音是因為報名限制作品,要有 70% 以上是自己的創作的話,那我們就必須更 focus 在音樂這件事情。所以,我們大家都屏除了所謂的包裝、行銷模式,單純從作品來看。

因為我覺得創作一定是,你心裡有任何感想,或你有想說的話,所以你從創作去表達出來。那詞跟曲的配合,以及成熟度、傳達的方式,還有你給大家聽見的是什麼?以及你是否有百分之百地掌控自己的音樂。然後,音樂上達成有某種個人特色,或是無法被取代的地位。

問:可以就本屆入圍較多的大象體操、百合花及劉庭佐(知更)為例,聊一下這些作品的特色嗎?

答:我覺得在這些年來,大象體操已經脫離了,所謂「數字搖滾」的狀態。他們試著在各自有不同喜好的同時,百分之百在自己的操控之下,嘗試挑戰一些新的可能,並且完成這樣子的作品,這是很符合金音獎精神的作品。

那,百合花是一個比較新的樂團,評審們其實沒有特別聊到說,為什麼百合花會這樣子。我想每個人都應該有不一樣的想法。但很奇怪的,大家沒有在討論中特別提到百合花,蠻多結果卻都有出現他們。他們某個程度跳出了,我對樂團的想像,不管是在詞曲,或著音樂性方面。某個程度,其實也不算世界音樂,但有一點那樣的味道;也不算真的搖滾樂,可是又有那樣子的味道,也不算真的民謠。你很難去定義,可是又把想要傳達的訊息,充分的表達給你,你也會覺得是好聽的,有趣的,甚至聆聽的過程中,我會覺得 mind-blowing。

然後,劉庭佐。從去年開始大家就一直說,他是金曲的遺珠,但評審們在今年討論的時候,並沒有提到這件事情,其實不在大家的考慮範圍。但就創作本身而言,大家都會覺得他的吉他彈唱有特別的方式。他在所謂比較主流的唱片公司底下,可是他用自己的能力,完成這些事情。雖然有些評審會覺得他有別人的影子,可是他的詞曲搭配,以及編曲方式,整個綜合起來看的話,大家都覺得是一張很特別的唱片。我想大家也都很期待,可以有這樣子的創作人出現。所以,的確也被提名了不少。

問:剛剛漏掉了另一組同樣入圍多項的美秀集團,可以再補充一下嗎?

答:我家附近前陣子有工地在裝修,工人都會聽音樂,而且放得很大聲。在那之前,我其實並沒有聽美秀非常多,我知道他們,唱片大概聽了前兩三首,那時候還沒有真的在評金音。

有一天,我在陽台的時候,聽到工地的工人,整天一直在放同一首歌,而且跟著唱很大聲,我就在想這到底什麼歌?那首歌很 kuso,但工人唱得很爽。後來我用 SoundHound 找到他在聽哪首歌。他在聽美秀的〈小老婆〉。然後,回頭再去聽美秀,那時候就開始重新思考,美秀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對,因為我覺得很多的樂團,或是在寫歌的時候,其實都會有一種,好像很文青的取向,或是想要傳達自己想法的取向,偶爾會忽略掉什麼樣的人會對你的歌,或對你的音樂產生共鳴。

的確,那旋律就一般的獨立樂團來說,一定會覺得旋律芭樂又簡單到不行,可是有一種很特別的「口氣」。然後講出了一些,一般人沒有辦法在其它的音樂裡面找到的事情。我覺得這是比較難得的部分,也是讓我感覺很驚訝的部分。

雖然,我沒有在會議上提出這一點,也沒有跟所有評審說過,可是我覺得這是美秀特別的部分。他們可能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有人會這樣子唱他們的歌,而且是這一首歌。但是,對我來講,這就是音樂很重要的地方——要給不一樣的人,生活中一些樂趣、情感的慰藉,或著是感情的發洩,可以達到這些功能,音樂對人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而不是需要用很多理論去研究。

問:最後,入圍名單公布之後,許多人開始討論何謂「另類流行」,你怎麼看這個獎項呢?

答:另類流行,是在去年的典禮結束之後,金音獎顧問團所討論出來的獎項。那,金音獎跟金曲獎有一個很大的不一樣,金音獎是用音樂風格來做分類,而不是用語言來做分類,那有些很不錯的創作,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似乎很難去放到任何一個分類。

譬如說,艾怡良的作品,是不是一個好的作品?我相信是。詞曲都是她自己創作,可是算一張節奏藍調專輯嗎?算一張搖滾專輯嗎?算一張民謠專輯?好像都不算。

那,音樂創作上一定會有這樣子的時刻,尤其是現在這年代,音樂越走越久,大家玩的東西融合越來越多的時候,一定會有越難去定義某種音樂類型的狀況,沒有辦法用學院派的方式,或任何技巧性的方式去把她的音樂做任何的歸類,一定都會有不一樣的意見。

有些創作歌手在主流市場一樣有不錯的成績。當他的作品,沒辦法被用音樂風格歸類時,又有那麼一點另類,不是那麼的主流,但,旋律或期望的受眾,又比所謂的另類還要更大一些的時候,他就會被放到「另類流行」。

另類流行其實是從 Alternative 來的,你要講 Indie Pop 好像也不是,所以比較接近 Alternative。但你要如何去定義?這就是這屆評審得要去思考的問題。

那,這個定義我相信就是,不管是金音獎的哪一個風格類型,我們其實都花蠻多時間在聚焦。我也相信,往後的每一屆金音獎,如果是主席制的話,勢必都會面臨到這個問題,什麼是民謠?什麼是搖滾?什麼是節奏藍調?什麼是世界音樂?

「另類流行」在這次是新的狀態,我們期待像是許哲珮、娃娃或艾怡良,這種對大眾來說,他們可能一直跨在主流與獨立,這中間很模糊地帶的作品。然後,你又沒有辦法歸類在任何一個風格,或任何一個音樂類型種類的時候。的確,那就是另類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