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於 Legacy 舉辦,「The Next Big Think 活屋十講」在 4 月 11 日正式展開了。
活屋第一講由嚴敏、蕭賀碩打頭陣,兩人分別分享了在紐約中央公園的 Summer Stage 舉辦 Taiwanese Waves 演出,以及到芬蘭、法國參加創作營的經驗。中場休息後,蕭賀碩還現場演唱了〈Musicians〉,表演她最近正在練習的手碟(hang)。講座最後,落日飛車的主唱國國還被臨時邀請上台,漫談了落日飛車近年在國外演出的經歷,以及自己面對音樂的態度。
這一晚的 Legacy 不若平常,講者身處台下在宛如沙龍的空間裡。印有「The Next Big Think 活屋十講」的一盞小燈亮起,主持人小樹率先介紹了今晚的題目「海外的版圖變了 跨境的規格也變了嗎」,並請端坐在沙發上的兩位講者自我介紹。
蕭賀碩與嚴敏皆是在 23 歲入行的,然而兩人的經歷各不相同。前者最早是在台灣的唱片公司擔任 A&R,日後輾轉出了自己的唱片,成為幕前、幕後的音樂人;而後者則是在 2008 到紐約後,找了 livehouse 的實習工作,在那裡習得了排團表演、甚至有點酒的知識。因為長期住在紐約,替不少台灣樂團排了美國巡演,嚴敏因而有了「紐約媽媽」的綽號。她在自我介紹時便強調,在美國並沒有「livehouse」這種說法,對於表演空間,皆稱作「music venue」。
「海外的版圖變了 跨境的規格也變了嗎」是一個巨大的題目,畢竟「海外」可以漫談的地理空間無遠弗屆,兩位講者僅就自己在歐美的經驗分享,就足以道出「跨境」時的複雜程度。
身為音樂人的蕭賀碩,分享了前兩年前往歐洲參加創作營的經驗。她說,所謂的「創作營」(writing camp),其核心目的是人才交換;由國家出資,找不同國家的創作人來合作組隊寫歌、賣歌。2016 年初,她首先參加了芬蘭政府舉辦的創作營 A-Pop Castle。過程中最大的衝擊來自人際交流。
如何交出自己,和身邊的陌生人一同寫歌?歌曲寫出來後,被強制修改怎麼面對?創作營第二天,來自韓國的 A&R 聽了他們完成的歌曲,主張要改用特定四個和弦寫歌,令蕭賀碩非常不快。她認為自己最後不分這首歌的版稅也沒關係,直到另一位芬蘭人告訴她,自己過去曾和 8 個人合寫過歌,完全不可能參與最後還是收了版稅,因為營隊規則就是這樣走的(創作營開頭會簽約,隊伍中的每個人都能平分到版稅)。她意識到,「自己坐在那裡就是 input」;你大可搗亂,大可讓歌完成不了,交不出去。但你沒有,這也是種專業。
出了海外就是戰場,不管你想不想,多少都會被視為自己所處的市場代表。你有準備多少,別人就認識你背後的市場多少。蕭賀碩問,從英文能力到音樂製作的知識都是工具,當出去的機會來臨你有沒有夠厚的底子?當外界取樣了素質低落的華語音樂樣本,你有沒有能力告訴他其實有更好的音樂選擇存在?
另一位講者嚴敏的實踐,便是讓那些「更好的音樂選擇」被聽見。
以「將自己喜歡的台灣樂團帶來紐約表演」為初衷,嚴敏在 2014 年曾替聲子蟲、蕭賀碩在紐約和兩團共演。同時間,她在紐約中央公園的 Summer Stage 公關組實習時發現,過去三十年,Summer Stage 舉辦過許多「國家日」。巴西日、法國日都曾出現,就是沒有亞洲的樂團。於是她花了三年的時間向主辦方提案,希望能在此造出專屬台灣音樂人表演的舞台。
在 2016 年拿到授權書後,嚴敏拉贊助找錢,催生出 Taiwanese Waves。第一屆,便邀請到旺福、落日飛車與安溥,在容納量 5000 人的 Summer Stage 吸引了 4500 位觀眾。隔年第二屆,她想把更多文化層面的魅力引進,找了滅火器、桑布伊、黃玠與黃小楨,分認作台、原、國語代表。因為 Taiwanese Waves,有紐約觀眾聽見了落日飛車,並驚訝台灣有這麼好聽的樂團。而她記憶最深的是去年,桑布伊吹起了能夠喚風的笛子,現場竟真的刮起了強風。
嚴敏在活屋十講播放了 Taiwanese Waves 尚未公開的紀錄短片,並預告之後會和 flyingV 合作推出集資計畫,為今年的演出籌款。她在業內的好人緣,從今晚可見一斑。樂團朋友如聲子蟲的盧律銘、落日飛車的國國等皆來到活屋現場。被她及主持人臨時邀請上台的國國,更在講座尾聲更大方發表了一段難得的「飛車大解剖」。
落日飛車近年在日本、美國、中國都有演出,2 月甚至被邀請到印尼表演,和台下滿場的 600 位穆斯林合唱〈My Jinji〉。國國說,他們最近發行了新專輯,兩週內在 Bandcamp 上有了 4,000 美金銷量,還有巴西小朋友來信表達敬意。這些意外的海外收穫,都不是他們有所預設與盤算才達到的。
音樂跨境的路,他不覺得有公式可以走。若有核心哲學,那叫做「溝通」。落日飛車會唱英文,是因為該語言用很簡單的詞彙就可以交出很大的想像空間,他們只是在玩文字遊戲罷了。飛車不曾想過自己在代表台灣演出,因為音樂本身就已經是超區域性的了。節奏、律動、音調和不和諧,都是生物本能;然而演奏時,卻往往能自然傳達出你的生活背景。
「音樂是低層次的語言,卻可以乘載高層次的文化訊息。」國國說,有次他在南倫敦的錄音室裡和一群黑人同處,被問到要不要彈些東西。他緊張地在貝斯上隨意演奏,沒想到身邊的黑人都嚇到轉頭盯著他,因為他們沒想過黑人音樂的節奏可以這樣演奏。
面對「海外演出」四個字,人們難免得背負一些美好幻想(出國表演好厲害)與疑惑(代表誰出去?怎麼成功?)。可這些幻想與疑惑,對於在前線表演的音樂人而言未必是首要問題。聽來像廢話的「把音樂認真做好」可能仍是最關鍵,也最困難的。國國自認自己很認真地去面對音樂的熱情,練習、演出,即使參雜了痛苦也不惜。蕭賀碩也附議,常常有音樂人跟他討教節奏變化,可他們往往連四四拍都彈不穩。
我們都相信底子要穩是前提,不過有些作品之外的「溝通」,創作人或許沒想到。嚴敏說,落日飛車過去上架數位平台的名字,都沒有用「Sunset Rollercoaster」,被她盯了好久才補上。對於被國際聽眾發現,可被搜尋的英文名字還是很重要的。
下一回,5 月 2 日,活屋十講將會由馬世芳與昏鴉樂團,與觀眾對話第二堂題目「音樂的語言變了 創作的風向也變了嗎」,歡迎大家購票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