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台大畢業生,在某種程度上一定是令人稱羨的。
「自卑」這首歌,卻擺在專輯的第一曲。
「怕做的不夠好 所以就不敢做
怕說得不動人 所以保持沈默
怕會被人拋棄 所以不輕易跟人靠近
怕會看到結局 所以在開始前封閉自己」
很真實的剖析自己,說進每一個人的心裡,那怯懦的幽暗谷底。
廖文強與壞神經樂團推出的新專輯,名稱叫做「那些你不敢解決的問題」。
「當整座城市都在給你盲目的勇氣,和空洞的信念,誰來陪你面對那些你不敢解決的問題?」
這是專輯一開頭提出的質疑。深深的一記。
是啊,人有時候就是脆弱得無法再動彈一步,再多說一字,再一泯而過。那些激情的言語,空泛的道理,我們聽得太多,太膩,飄渺空虛。我們會躲藏到自己拗執的黑洞,不想探出頭透透氣,不想理會這世界的什麼箴言定律。
這是一張非常用心的專輯。一如廖文強當年還在念大一時,他的國文課作業報告交出的不是幾頁文字而已,他製作了一張 EP,那是關於國文課業的「原聲帶迷你專輯」,有片頭片尾曲,他去壓片實體販售,還辦了首唱會,搞很大,用力到別系所的同學都知道廖文強這一咖,是號風雲人物。
廖文強的風光事蹟很多,他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在舞台上的暸亮歌聲、放肆笑容及三八言語。「他絕對有資格成為文青界的吳宗憲!」有人這樣形容他。然而在這張「那些你不敢解決的問題」專輯裡,他和三個壞神經的同伴,攤開的是人性的脆弱,剖析的是青春的哀愁,面對的是低潮和焦慮之後。
聽著專輯的歌曲,看著隨專輯附上的那一本厚厚的手記。有悲有喜,深刻自省,傳達的不是負面頻率,而是每個人該如何看待自己,觀察自己,期許自己。
廖文強手記裡寫給未來的自己,這樣下筆:「太多勇氣追夢的故事,太多那種只說了一半的故事,而真正影響結局的,卻往往是沒被看見的那一半。」
是的,我們都知道,電影的 ending 不是人生的 ending,在嚥下那口氣之前,還有太多荊棘,人生的路,豈會直平?
手記裡,他回覆給過去的自己,這樣道出:「小時候我們都討厭那些虛偽的大人,卻都在長大的過程中,漸漸成為自己討厭的樣子。」
任誰都是吧,當大人,總肩負著不得不的壓力和重擔,當偽裝的面具戴久了,我們已不覺入世的面貌醜陋。
見到廖文強與壞神經樂團,是在一個盛夏的早上。要湊齊他們不容易,他們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四個大男生,很自在放鬆,流露濃濃的學生味。
廖文強的創作在2006年第一屆簡單生活節嶄露頭角。正當許多人把他歸類成典型校園文青,2007 年,他就去上了「超級偶像」選秀節目,螢幕上,他看起來傻傻的,唱起歌來很認真的,但其實是格格不入的。他在那個節目並沒有綻放太多的光芒,或個人特色,在他個人資料裡,這件事也沒特別被提起。我問了,他坦然笑了:「我沒做過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不想提,是因為我那時候唱太爛了啦,音都在飄。」
廖文強說起話來有一種獨特的幽默和用語,他從大學時代就開始主持校內活動,他的說話語言和他的創作音樂,有著跳躍和沈靜的反差,形成兩端的對比魅力。原本一直以個人名義演出的他,2年前正式和壞神經樂團結合,壞神經樂團三人在廖文強旁邊,當然都折服於這位主唱的功力,但同樣是高材生的他們,在專業的表現也並不遜色。
吉他手包子學古典音樂出身,現在是專業的吉他老師,鼓手弼達的創作也收錄在新專輯裡,令人驚喜。貝斯手端端年紀最小,當年他參加台大詞曲創作社時,廖文強以前輩的身分回社團分享心得,端端看著這位知名前輩,心裡想的不是有一天能不能跟前輩合作,而是這前輩應該是有珍奶癮頭症,手搖茶猛喝個不停。
都是台大生,這四個大男孩絲毫不顯傲氣,說起話來斯文又搞笑,舞台表演也常跟主流偶像致敬。唸到研究所的廖文強和包子,如今已經幾乎全然投身音樂圈,弼達和端端各自在航空公司和外商公司上班,對樂團投入的忠誠度也百分百。我不免流俗的問他們,擁有許多人稱羨的學歷,他們父母支持他們走上玩音樂的道路嗎?坦白說,他們說了滿多的,但我只記得在他們臉上,透露是那股對音樂的執著和念力,或許應該說,那是他們外表看不出的反骨和叛逆。
那些你不敢解決的問題是什麼,其實不重要。我喜歡廖文強在手記最後所寫的,「你從不需要捨棄那些勇氣,你只需要誠懇地與內心的脆弱對話。然後才能成為一個真誠的人,往奢求的人生前進。」
在脆弱得失去勇氣之際,借重音樂的力量吧。音樂所帶給我們的勇氣,絕對超乎我們的想像。